一刹那间,之前压抑得他几近崩溃的复杂情绪迅速退潮,失而复得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安宁充盈心中。吴邪倒退了一步,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几乎晕倒。
那黑衣人托了他一把,咋咋呼呼地叫道:“哎呦呦,他没死,你怎么一副要死的样子?”
吴邪定了定神,回身向他抱拳道:“多谢先生救命之恩,不知先生怎么称呼,与小哥可是旧识?”
黑衣人拱手还礼,盈盈笑道:“不敢不敢,贱名不足挂齿,公子就叫我‘黑瞎子’即可。我受人之托要带点东西给张小哥,在平凉府等了他十多日都不见人影,这才沿途寻来。所幸苍天有眼,不曾误了大事。”
吴邪想了一想,心中了然:“原来阁下就是为小哥送药之人。”
黑瞎子神情古怪地看了看他,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嗯,这也没错。”
此时胖子也凑了过来,正盯着供桌上的张起灵细瞧,口中啧啧称奇:“这可真是奇了,他虽然气息匀净平稳,但一呼一吸之间足有一炷香那么长,这又是什么道理?”
黑瞎子摸了摸下巴,双眼在吴邪和胖子之间转了一圈,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们还真以为是我救了他啊?其实方才我只是帮他止血而已,那两颗丹药是为抑制他体内阴毒的。张起灵自幼修习龟息术,一旦身负重伤就会进入假死状态,以自身先天真力修复伤处。就算我不喂他吃药,最多明日便能醒来。”
听他这么说,吴邪却是半分怒意也无,只想着此人对张起灵所知甚深,定然是友非敌,心里不禁对他生出几分好感。
那黑瞎子精通医道,随身也带着些伤药,看张起灵已然脱险便转头去给胖子和吴邪包扎医治。吴邪身上仅有几处皮外伤,并不碍事,但胖子被陈皮阿四的菩提子射中肩膀,拖得久了只怕有断肢之虞。黑瞎子也不含糊,撕下他的中衣充当伤布,将胖子一只手臂捆扎得结结实实,活像半截冻硬的猪腿。
那胖子也真硬气,不管黑瞎子怎么鼓捣他的伤口都面不改色,嘴里还絮絮叨叨说着:“张道长还真是好命,又是缩骨功又是龟息术,练的可都是传说中的功夫,胖爷怎么就遇不上那么高明的师父……哎哟,你轻点。”
黑瞎子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又道:“先前伏击你们的人怕是还在山里没走,我看二位也没有再和他们交手的意思,不如咱们先行下山,找个地方给张起灵养伤为要。”
胖子马上点头称是,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臂就要去背张起灵。
吴邪刚刚给张起灵穿好衣服,一看胖子整条手臂都被裹得密不透风,赶紧拦了下来:“你肩上有伤,这次我来背小哥就好。”
三人跟了黑瞎子连夜赶路,为防陈皮阿四追赶也不敢再返回华亭县城,而是向北进入泾川。黑瞎子似是对此地地形极为熟悉,一路带着他们翻山越岭,天色微明便到了一处名叫杜家山的小村子。
按照张起灵的说法,黑瞎子是他师父派来给他送药的,论理应是他的同门师兄弟。胖子早就对张起灵一身武功出处好奇不已,难得碰上个不那么寡言又知根知底的,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因此这一路上都不停地跟他没话找话。那黑瞎子倒也配合,他问什么便答什么,只不过此人油嘴滑舌,说起话来真假难辨,十句里倒有八句是在顾左右而言他,还时不时笑得莫名其妙。胖子费尽口舌套了他大半夜的话,竟也没问出个子丑寅卯来。
到了杜家山,黑瞎子随便找了一户看上去家境殷实的人家敲开了门,只对那户主说他们是途径此地的行商,因被响马打劫丢了货,还有人受了重伤,不得已来此借宿。他一张利嘴巧舌如簧,直说了个天花乱坠,唬得那户主当了真,忙腾出一间屋子让他们住下,还连声问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待送走了户主,吴邪回头一看,见这屋里只有一张土炕通铺,烧得十分暖和,上面被褥齐全,看上去也颇为干净整洁。
三人赶了一夜的路,早就累得东倒西歪。尤其吴邪一直背着张起灵,就算那人身材清瘦,好歹是个昂藏七尺的汉子,一夜走下来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一双手也是又酸又胀,看见床铺就恨不得一头栽倒在上面睡他个昏天黑地。
好在那土炕极宽,四个大男人躺在上面也不嫌局促。吴邪想着张起灵身上阴寒奇症未解,便把中间最暖和的地方留给他,自己挨着他躺下,悄悄握住那人一只手,感受着他渐渐回暖的体温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话。到第二日午间,张起灵终于醒了。
吴邪自一睁开眼睛便寸步不离地守着他,就连吃食也是胖子送进来的。此时见张起灵悠悠醒转,他鼻头一酸,两行热泪已是夺眶而出。
“小哥,你醒了……”
张起灵半睁着眼,过了好一会儿眼神方从茫然转为清明。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吴邪,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尖轻抚过他的脸颊:“你……哭什么?”
吴邪惊觉失态,忙转过身抹去泪珠,破涕为笑道:“没有哭,是沙子迷了眼。你等着,我叫黑瞎子进来看看。”说完便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黑瞎子进来,给张起灵把了把脉,又掀开被子看了看他的伤处:“好了,醒来就没事了。只是你这次伤的地方实在不妙,需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体内阴毒虽以药丸压制住了,可到底拖得太久,恐怕一时半会还无法行动自如,须得好好滋补一番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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