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一咬牙,只得想法将陈皮阿四拦住,袖中飞出十数个木片,兜头便向他射去。
陈皮阿四一声冷笑,运起功力长袖一拂,本待将这些扰人视线的木片拨开。却不曾想这些小物件非但没有被拨走,还粘住了袖口,接着便燃烧起来。只一刹那的功夫,火苗便窜上手肘,熊熊直向他面门烧来。饶是陈皮阿四见多识广身经百战也被吓出一身冷汗,慌忙用力一扯,将半副外袍都扯了下去。再开口,声音中已带了几分阴狠:“小辈,莫逼陈爷爷伤你。”
吴邪也不答话,再一探手,两根青竹竿顺着袖子直落在掌中。那陈皮阿四却也留足了心思,见他再欲使机关,手指一弹,吴邪还来不及再做反应,只觉得掌中一麻,手中之物已落在地上。
见吴邪手中事物被打落,陈皮阿四一阵冷笑:“小子,便是吴老狗的机关我也见识过,只要你掏出来爷爷便打下,看你还能耍出什么花样。”正得意间,忽见前方一物灰扑扑直奔面门而来,他正欲拿菩提子射下,忽觉不对,连忙一闪避开,咬牙切齿道:“小子,你鞋中藏着暴雨梨花钉,竟敢用此物暗算爷爷。”
说完手指一抬,也不知他射向哪里,只听前方胖子又是一声虎吼。
吴邪本指望此物能拖延一时半刻,却不曾想弄巧成拙,既惊又怒之下,竟不顾陈皮阿四连番菩提子阻挡,不断从身上掏出各种物件。那陈皮阿四也不嫌烦,吴邪拿出一件他便射落一件,不过十来丈距离之间,吴邪被那菩提子追射得连直线都走不好,一路走得歪歪斜斜,至于机关杂物更是掉得满地都是,竟有十余件之多。
此时吴邪已觉陈皮阿四呼吸之声已在耳后,本应危险至极之刻,他却咧嘴一笑。但见他忽地停下脚步,回身运力,竟是要和陈皮阿四硬抗。那老头自认武功心计都胜过他不止一筹,也丝毫不惧,口中还笑道:“娃娃,是想认输么?”
他运指如爪,只盼一举拿下吴邪,此事也好告一段落。却见吴邪手臂一缩,本当抓在手腕上的五指握住一物,非金非木,倒像是块牌子。陈皮阿四虽有几分差异,却也未放在心上,只是手上加力,指望夺下此物丢开便无碍了。不想吴邪手一松,竟将此物送入他掌内,他一惊之下连忙抬头,只见吴邪口唇微动,似乎说了几句什么,他却丝毫没有听见,接着眼前一黑,如同陷入无月之夜,四周景物都不见了踪影。
再看吴邪,只听他欢呼一声“成了”,又招呼胖子道:“胖子,赶紧走,我这阵法只能困陈老头一时,若他再出来我们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胖子闻言强提一口真气,二人身后再无挂碍,轻功更是发挥到了极致。待陈皮阿四和他的手下破开迷阵之时,三人已逃得毫无影无踪。
且不说陈皮阿四如何暴跳如雷,只说吴邪三人一路狂奔,趁着夜色下了陇山,在附近找到一座破庙藏了进去。
一进得庙门胖子便将张起灵放了下来,气喘吁吁地说道:“小哥方才被那老贼打中一记,也不知伤到了哪里,严不严重。”
吴邪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撑着膝盖在哪里喘息不定,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大惊,赶紧跑过来看。
清冷的月光中只见那人面色惨白,气息微弱,鲜血濡湿了整个上身,一时间也分辨不出究竟伤在哪里。
吴邪深知陈皮阿四菩提子的厉害,也顾不得天色寒冷,手忙脚乱地扒开他的上衣查看,却见那人胸口正中被穿了一个洞,血流如注。
胖子一见这伤势也被吓得不轻,喃喃道:“这……这……怪不得他方才推了我一下,原来……”
吴邪心如刀绞,眼睛都红了,撕下衣摆堵上那洞口,颤声道:“小哥,你不要睡,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张起灵的眼皮动了动,轻不可闻地叫了一声:“吴邪。”
这一声气若游丝,吴邪心中大恸,眼看着厚厚的棉袍衣摆瞬间就被他的鲜血浸透,不由得一阵绝望。颤抖着将他的一只手握在怀中,半抱起那人身体,在他耳边说道:“是,我是吴邪。咱们逃出来了,我这就带你去平凉府找你师父,你不要睡。”
张起灵动了动嘴角,似要露出一个笑容,但是终究失败。吴邪只听到耳畔本就孱弱的呼吸声骤然停了下来,那人安安静静躺在他怀里,就像是睡着了一般,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声息。
那一瞬间天地无声,吴邪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有许许多多复杂而强烈的情绪在他胸中横冲直撞,激荡得他几乎就要落下泪来。他们相遇相识不过短短几个月,但是这个人已然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没有办法不去注意他,不去关心他,他本以为最糟的结局也不过是相忘于江湖,但是此时此地,这人就在他怀中停止了呼吸。
张起灵死了,那个神秘莫测、武功高强、清冷孤绝的张起灵,他死了。
浓重的悲伤仿佛风穴中的强风席卷而过,吴邪觉得心中有个角落轰然倒塌,碎裂成片片晶莹。他终于明白了,这二十年来别无所求,等待的就是这一只闷油瓶子。若是上天慈悲,能够让他再睁开眼睛,吴邪情愿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
一阙哀辞一曲歌,泪洒春江流不过。昨夜音容犹在目,今宵已作阴阳隔。这一条布满荆棘的江湖路,痛也罢,伤也罢,爱也罢,恨也罢,在张起灵闭上双眼那一刻,于吴邪来说,就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瓶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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