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这念头一经浮现在脑海,柳十七鼻尖一酸,眼眶即刻红了一大圈。
见他的模样,闻笛连忙按住他的后脑勺,不由分说将柳十七整个人拢进怀中,亲吻落在耳根轻轻地安抚:“你别想太多。”
柳十七已经十分激动,想要挣脱,急火攻心之下与段无痴对掌中的内伤猛地崩裂,他只感觉有什么争先恐后地想要涌出,张口想要说话,却是一口淤血狠狠地咳出来。
白衣上全是血迹,闻笛肩膀一热,旋即感到湿意。他放开柳十七,被他眼底红印与口边血痕吓了一跳,先下意识地想替他疗伤,可自身内功与柳十七刚好相克,不敢贸然行动,只得握住他手,强迫他安静。
翻涌的内息差点走岔,柳十七也知险恶,立刻掐着自己虎口调息。
他半晌才恢复眼底清明,无助地看向闻笛:“我……师父是想护住我。但我怎么可以放着她不管?”
“她要是有什么万一,你和封听云都能活下去。”闻笛顺着他的脊背,石柱背后远离了尘嚣,“你不能浪费她的一片苦心,何况……何况还有你娘当年留下的真迹。”
他说罢,见柳十七垂头丧气,心头一软,又捏了把他的耳垂:“这样,你不放心,我们跟上去看一看,怎么样?远远地。”
柳十七不置可否,转而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听说这里是当年叶棠带着那位教主的儿子离开之处,我想来找找有什么特别的线索,可惜你也看见,路都被堵死了。”闻笛仔细查看乱石,又道,“但奇怪的是,这并非从里面堵上,痕迹也尚新----若传言不错,当年华霓护叶棠从此处离开,自己则封上密道,与其他人同归于尽,痕迹不止于此。”
柳十七亦若有所思,他抹了把额角渗出的汗:“不管哪儿都太奇怪了……”
“快看!”闻笛一拍柳十七,示意他往远处瞧。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见高台上影影绰绰的人形,眼下正派已经整合,见盛天涯并无闪躲之意,立刻便要杀上水月宫。
黑压压的人群,带伤的带伤,却依旧被那传闻中可破天下武学的《碧落天书》吸引。沈白凤心神大乱,劝也劝不住,只得随波逐流----
“完了。”闻笛叹道,“这下盛天涯跑不成----他真能一己之力抗衡众人吗?”
绝世高手尚不能抵抗围炉车轮战,何况盛天涯已经耗尽了力气。柳十七听了闻笛这话,脑中蓦地闪过一个念头,顿时警铃大作。
他喃喃道:“我似乎明白了,倘若,倘若盛天涯根本不想光复拜月教……”
闻笛皱眉道:“为何”
“他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没看见玄黄,宫千影似乎也跑了,就他自己在那儿,怎么会……如今正派杀上去……他想也知道自己应付不来……”
伊春秋把所有人都遣走了,盛天涯也一样……
伊春秋曾说,这世上若还有人了解盛天涯在想什么,便只有自己了。
拜月教光复当真有这么重要,为何他们二人都不提起,像守着一个秘密,只有彼此心知肚明,却连弟子都不愿提起?
除非,除非是根本就知道当下复兴师父之遗愿是不可能的!
“不好!”柳十七猛地踩过边缘一点,往前方奔去,“盛天涯根本是要所有人给他陪葬,快叫郁徵他们都停下!”
可明白得为时已晚,柳十七话音方落,从高台处传来一声巨响!
烟尘冲天,山崩地裂的动静,落石滚滚而来,柳十七险些站不稳,连忙撑着旁边一棵树死死地把自己吊在上头。他被晃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本能地看向那地方。
轰然倒塌的不止是水月宫尚且残存的石壁。
一群武林人士没料想到这变故,乱七八糟地掉头就走,仍有好一群人陷入落石与崩塌的断壁,顷刻淹没在了混乱里。
“师父,师父……”他失了分寸,立刻便要往那边跑,可乱石穿空,场面惊险,加之人潮汹涌,柳十七要往高处去难上加难。
他往前跑出几步,蓦地被拖回原地,柳十七按住闻笛的手:“你放开我!师父还在那处,我不能看着她----”
“你冷静一点!”闻笛的怒吼在他耳边炸开,“人力如何与天地抗衡,你是去送死!”
柳十七:“我怎么能!”
眼底分明是浓重的震惊与悲伤,闻笛只觉仿佛哪里被触动。
他一向自持,视情况而做出最理智的决定,他应当先安慰柳十七,那两人皆是高手,轻功又好,往事尚未处理完毕,不会就这么痴呆地送死,然后带着柳十七到安全处避好,等至少落石不再滚下山时和他去高台上,寻找盛天涯与伊春秋的踪迹。
可闻笛忽然被那双黑眼睛里的情绪牵动一丝微澜,久违的感受,仿佛心揪在一起了。原本他觉得柳十七偶尔冷情,叫人失望,但眼下他手掌冰凉,眼泪却是热的。
闻笛叹了一口气,放开抓住他的动作,手指在他脸颊轻轻一蹭,揩掉那点水痕:“我陪你去……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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