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措辞,正要开口,听筒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轻笑,这笑声转瞬即逝,随即,郭媛满含着惊喜和不可思议的声音越过滋滋作响的电波无比清晰的传入她耳中——
“张嫂!他刚刚踢我了诶!”
可能是信号有点不太好,乔稚拼了命的把话筒往耳朵边凑,但除了一阵滋滋的杂音和几道混杂的人声,她什么也听不清。
她有些急了,慌乱的朝着电话喊“妈妈”,一连喊了许多声,电话那端才复又安静下来,郭媛愉悦的声音再度传入她耳中:“阿稚你说,我听着呢。”
乔稚突然有些抓不住话筒了。
她强忍鼻酸,把乔大声的事简略的说了一遍,同时隐去了中间他睡别人女人这一环。
郭媛听完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不咸不淡的说了句,这事她帮不了忙,无能为力。
乔稚心一痛,两手抓住话筒,感觉自己几乎就站在悬崖的边缘,摇摇欲坠。
“不要问,什么都不要问,赶紧挂电话!马上!现在就挂电话!”——她近乎呵斥的在心里告诫自己。
“阿稚,你还有事吗?”郭媛问她,像是又捂住了话筒,不知在对什么人说,“昊昊,外面在下雨,让刘叔送你过去吧……”
乔稚脑子一懵,脱口问道:“妈,你怀孕了吗?”
……
沉默……
无言的沉默……
“阿稚……”郭媛有些犹豫,但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原来坠入悬崖是这种感觉……
母女俩无声对峙着,乔稚静静感受着这一刻的痛苦——有什么东西在她心底轰然坍塌了,继而,又有什么东西从她心底生长起来了。
“那恭喜你了。”乔稚笑的惨白,一切的感性迅速从她的体内流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冷静乃至于冷漠。
“既然你现在过的这么幸福,那想必,你肯定是不愿意被人打扰的,对吧?”
郭媛至此才终于正视起这通电话,不解的问:“什么意思?”
“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情分上……”乔稚说到这儿,忽觉有些喘不上来气,她蓦地仰起头,左手死死捂住话筒,喉咙里发出呜咽抽泣的一声响。
郭媛静静等着她的下文。
乔稚嘶声道:“你给我六万,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这个请求倒是郭媛万万没有想到的,她几乎是下意识回了句:“六万太多了!”
果然……乔稚心如死灰的想,她早已做好了彻底抛弃自己的准备。
“阿稚,你想帮你爸爸,这是人之常情,我可以理解。但是我劝你一句,乔大声就是个无底洞,你要是帮他,迟早会被他拖累!”
“就像我拖累你一样是吗?”乔稚毫无生气的质问道。
郭媛顿了一下,似乎不愿跟她多谈这个问题:“随你怎么想吧。”
“六万,少一分都不行,你给我,我还你清净和自由。你不给,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乔稚!”
“一个礼拜之内把钱汇给我。”
乔稚把电话挂掉了。
***
她仿佛是漫无目的的骑车来到了这儿,又仿佛是刻意为之。
管他呢!
乔稚推着车走到冰棍厂大门口,王大爷瞧见是他,咧嘴笑了笑:“你怎么来了?”
乔稚把车推到一边停好,进了屋勉强朝他笑笑:“不进货,我来找您聊聊天。”
“嘿,你找我一个糟老头子聊什么天啊?”话虽这么说,但王大爷也没撵她走,而是从一边柜子上摸了副棋盘出来,说:“聊天没的聊,你陪爷爷下两把棋吧!”
“成!”乔稚爽快的应了。
……
两人约好五局三胜,乔稚连赢了三局。
“心情不好,下棋倒是不受影响。”王大爷将散乱的棋盘重新排好,哼出一声笑道,“怎么样,连杀三局,气消了没?”
“一般般吧。”乔稚提不起j-i,ng神。
王大爷又问:“你这棋是跟老师傅学着下的吧?走车走的蛮好,是个杀器。”
乔稚想起以前小时候被邻居李大爷狂虐的时光,禁不住笑了:“教我下棋的师父以前常说一句话,‘三步不出车,走的是撇棋’,我走车那还是比不上我师父走得好……”
说话间王大爷烟瘾犯了,他摸了根卷烟出来,右手捻着火柴飞快的划过磷纸,欻的一声,火苗乍起,他左手二指夹着卷烟凑近了,嘬腮一吸,那烟草便呲呲燃起来,一阵缭绕白烟紧跟着升腾而起。
王大爷抽的还是乔稚送他的万宝路香烟。
乔稚看他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心里有点痒痒,摸过烟盒也抖了一根出来,学着他的样子,擦火,点烟,嘬腮一吸。一股难言的辛辣气味猛地窜入鼻腔,她嘴巴一张,便将吸入的烟雾尽数吐了出来,倒是没呛着,不过也没体会到什么愉悦的感觉。
王大爷眯缝着眼瞧她,笑了:“你那不行,你得用嘴吸进肺里去,再呼出来,像这样——”他给她演示了一遍。
乔稚怪道:“为啥你的烟还能从鼻孔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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