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家出来,乔稚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一样,明明两家之间就隔着一个楼梯的距离,但她愣是把这短短几步路走出了万里长征的心情。
天大地大,她的安身之所又在哪里呢?
郭青山刚被撵进屋睡觉,听见门响,立刻冲了出来,看见她好端端站在那儿朝自己笑的样子,瞬间眼圈就红了,扑上去抱着她就是一阵鬼哭狼嚎。
毛志娟落后一步从屋里出来,没看明白他俩这是在干啥,正要呵斥郭青山,突然瞥见乔稚左手臂上那几道血痕,心头一跳,连忙冲过去将郭青山一把给拽开了。
乔稚先前被乔大声抱着沾了满身的血,竟也忘了,此时再想要掩盖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你这是上哪儿去了?不是说去找同学了吗?怎么搞成这样?这身上的血都是哪儿来的?”
毛志娟的这一迭声大喊终于把家里另外两位也给吵出来了,外婆看见她这副模样吓了个半死,郭远江也被吓了好大一跳,连番追问之下,乔稚只好推说自己回来的路上碰见抢劫的了。
“那你身上这些血哪儿来的?”毛志娟问。
乔稚胡乱道:“我拿砖头把一个人脑袋砸破了,都是那个人的血。”
毛志娟当然不信,还想再问却被郭远江挡下了。
外婆让乔稚回屋先把衣服换了,然后好给她上药。
趁着乔稚进屋换衣服,毛志娟见缝c-h-a针道:“一个大姑娘,放学了不说早点回家帮大人分担一下家务,成天到晚在外面疯着跑,暑假一跑就是两个月,生怕帮家里大人洗洗衣服,做做饭,现在好了吧,跑出事了吧?哎你别拉我,我又没说假话……”
郭青山想帮姐姐说两句话,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用仇视的目光瞪着自家老妈。
毛志娟是故意想让她听到,一点没控制音量,乔稚自然也没辜负她。
她换好衣服出来,沉默的坐着让外婆上药,眼见屋里气氛尴尬起来,郭远江适时跳出来打圆场道:“阿稚啊,你舅妈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是也都是为了你好,入秋了日头就短了,天黑的也早,以后放学早点回家,也免得你外婆担心你。”
毛志娟还嫌自己说的不够多,呛声道:“我怎么说话就不好听了?我难听的话还没说出来呢?”
“那你说。”乔稚突然开口。
夫妻俩同时一愣。
外婆不赞同的轻轻拽了拽她:“你少说两句。”
乔稚不理,抬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你还有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我听听?”
毛志娟不敢置信的哂笑一声,拽着郭远江高声道:“看见没?看见没?看见什么是会咬人的不叫了吧?我都跟你说了你还——”
“够了!”郭远江沉声打断她,看向乔稚,“阿稚,你怎么跟你舅妈说话呢?她是长辈你是晚辈,你要注意你的态度!”
乔稚药上好了,施施然站起来,点点头,说:“可以,我以后注意我的态度。”一顿,“但也请舅妈注意自己的处境。”
“郭远江!!”毛志娟指着乔稚大喝,“你听听!听听!我怎么了?我怎么了?!”她气极反笑,一副要彻底泼开的架势,“好啊,那敢问乔大小姐我要注意什么处境啊?”
乔稚看也不看她,从她面前掠过时轻声道:“注意你现在住的,是我的房子。”
只一句,就将毛志娟堵了个哑口无言。
夜里,郭家两口子持续争吵的声音隔着木板传过来,乔稚却在这吵闹中很快就睡着了。早上起来,家里气氛怪怪的,她也只当是没看见,吃完早饭就背着包出门了。
她要去做一件大事。
***
周末的清晨,街道上空荡荡的,乔稚站在电话亭面前已经犹豫了快一个小时,也得亏现在时间还早,没什么人打电话,不然她非被人拽一边去不可。
乔稚看了眼手表,快九点了。
她心里很不安,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这件事她肯定会办砸。
可是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那么多钱……
六位数的电话号码她只看了一眼就背下来了,但心理因素作怪,她还是掏出小纸条,先按好区号028,然后对照着上面的数字,一个一个,极其谨慎的按了下去。
等待的时光是漫长的,天气渐凉以后,清晨便有了雾气。
乔稚右手握着话筒,手背皮肤一寸寸变凉,只好往左手哈了口热气,捂住右手。
“喂?”
接电话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乔稚立刻就有点慌了神,先没敢吭声,一直到那边接连“喂”了好几声她才颤巍巍的应了一声。
“你找哪位啊?”
乔稚使劲在握着话筒的右手手腕上掐了一下,但心跳还是钝重而又猛烈的撞击着胸腔,她迫使自己将目光移向街道,穹顶之上,数缕阳光终于穿透朦胧雾气s,he入了大地。
她轻声开口:“我找郭媛。”
“你是什么人啊?”电话那端的人不依不饶的对她进行着盘问。
心里突然有些生气,她答:“我是她女儿,乔稚。”
一阵听不太清楚的嘟囔过后,电话那边突然静了一会儿,乔稚耐心等着,终于,郭媛接电话了——
“阿稚。”
“妈妈。”乔稚原以为再开口喊出这两个字会很艰难,但现实是她心里有着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迫切和期待。
“妈妈,我有事想跟你讲。”乔稚飞快的说。
郭媛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耐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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