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收摊回去。刚把煤球码好,那失足少年余小鱼冲撞过来,身后跟着几个人。看气势汹汹的,那一张张脸在黑夜雨帘里尤为可怖。
余小鱼浑身湿透,抹一把脸,吼道:“别他妈造谣!老子没有卖!”
“卖屁股的人说自己没卖?大家听听是不是笑死人了!你都卖到我家来了!别再让我看到你!”
千帆只在开头怔了几秒,立马手脚麻利地收拾余下的器具,连面筋掉了一串他都舍得了!这要是真开打,殃及他吃饭的家伙就不好了。
千帆业务娴熟地收拾好了,脚跨上三轮车,那边开打了。
七八个打一个。千帆在心里想,这学校也真绝了,门口就斗殴了也没个保安敢出来管。
这所野鸡学校就这样,进来读书的基本都是人傻钱多的二世祖。
他刚开始踩两下脚踏,那鼻青脸肿,被雨水淋得面目可憎的余小鱼突然飞扑,抱住他胳膊:“带我走大哥!不然我会被打死!”
余小鱼抬头的角度刚好对着路灯,千帆瞧见他被雨水糊了一脸的姹紫嫣红,有的是花了的化妆品,有的是铁拳下的负伤,心里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一下子绷紧了,时空似乎将某种奇妙的神秘的情感注入到他身体里,他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好像在某个雨夜,某个人将他抱在怀里,只是鼻青脸肿一身伤的不是他。
千帆后来把那种解释不了的感觉归类为脑残的大英雄主义,因为他烧烤摊不能摆了,还不是他多事出手相救?
余小鱼在他家里养了两日,就收到了逐客令,千帆可没多余的闲钱供第三个人吃喝。
奶奶甩着余小鱼给削的拄杖要打千帆:“哎呀那孩子多贴心,给老太婆弄了根这个。你怎么好意思撵人家走!他腿还瘸着哩——你叫小鱼吧?来奶奶这儿,我有南洋那边来的药酒。”
说着就把拄杖戳地戳得“嘚嘚”响,这是控诉对千帆的不满呢。千帆看余小鱼那志得意满的小样,一个人在那咬牙切齿。
他就不明白,一根破拄杖怎么能收买奶奶?
后来他发现,余小鱼在讨好人方面有天赋。
第2章 第二章
他嘴巴甜,说的话又不让你觉得他在耍嘴皮子。他投其所好,奶奶喜欢看傍晚六点档的一档节目,敞开大门说家庭纠纷,再派爱心人士调解。以前奶奶跟在千帆后面叨了几次谁谁家怎么了,千帆就一句“别人家的事关我什么事”打发走了,余小鱼不同,他听,听完再发表几句见解,当然,他的见解是附和奶奶的。
奶奶就通过两三天的相处觉得余小鱼这孩子好,他可怜啊,怎么还赶他走?
千帆把饭给余小鱼端去,加了碗骨头汤,熬得汤汁浓稠发白,上面一层浮油都让奶奶撇尽了。千帆说:“美不死你!怎么拿下我奶奶的?”
余小鱼单脚蹦蹦跳跳,他洗干净了脸,没有那些浓妆艳抹那张脸还是秀气的。眼睛大而水灵,看着是干干净净,一派纯真。他说:“这叫投缘,投缘懂不?”
“赶紧吃你的,好了快滚!”
谁知道余小鱼从口袋摸出一个干瘪的钱包,珍而慎之地拔出唯一的一张卡:“密码我告诉你,你去取,取一千给奶奶买药。”
“看我干吗?我是那种没良心的人吗?我给奶奶的。”余小鱼已经低头喝汤了。
千帆看着他穿着他几年前洗旧的衣服,衣服宽大,网着他瘦弱却偏要装硬气的模样,他收了卡走了。
奶奶没啥大毛病,就高血压和糖尿病,得天天吃药。一瓶几十块钱在一些人看来完全不贵,可是在还没还清债务的千帆身上,那相当于几千块。
奶奶捡到千帆那一年他刚好七岁,是个小哑巴,是个彻头彻尾的流浪儿童,过着跟流浪狗抢食的生活。
千帆不知道走了多少个地方,刚好走到奶奶住的村子里。在他还未成形的认知里,认为越繁华的地方就越危险,所以他尽量挑偏僻的地方躲。
他知道不能吃别人给的食物,因为他在流浪之前从没遇到过好心人。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一个还算小康之家的环境里生活。他的爸妈——其实那不是他爸妈,他是他们花钱买来的——他们待他不好。
冷言冷语是家常便饭,棍棒相交是下饭小菜。他有时候回想起来,觉得自己是那个田螺姑娘或者灰姑娘,忍受着自己不该有的生活,施展着与年龄不匹配的所谓的贤惠。
买他的一对夫妇本身就不是多有文化的人,只是家里有些小积蓄。开头一年待千帆还算一般,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孩子,再怎么也亲近不了。加上千帆小时候就不爱说话,性子死闷死闷的。他不止一次听到他那个妈说:“该不是买个傻子回来吧?”
本来憨厚的老爸也跟他亲近不起来了,因那娘家有钱的婆娘把千帆当眼中刺了,所以也跟着手握经济大权的婆娘冷淡了千帆。
千帆有时候想,我自己的爸爸妈妈呢?他们不要我了把我卖掉了吗?
到了第二年,那被村里庸医诊断不孕不育的婆娘突然喜得贵子,这下不得了了,千帆那遭尽白眼的地位不保,一下沦落成人人得而欺之的眼中钉。
他不止一次想过逃跑,在他一个人蹲在大冬天的井边搓衣服时,在他被小孩们关在猪圈里时,在他旧伤未愈合新伤又附上去时。
但凡他一想到逃跑,他就担忧:我在哪里吃住?有人再卖我怎么办?难为他那么小的年纪想到了外面的种种凶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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