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轻逐剑已到他眉心,却迟迟刺不下去。秦追自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重伤,这一剑却还是自认知交好友所刺,短短两日世间至好至恶之事都经历了一遍,个中滋味只有自己知道。江轻逐见他双眼全是痛苦之色,却坦坦荡荡并无愧色,心中犹豫比方才又更甚几分。这一剑刺下去容易,起死回生却是决计不能。秦追瞧他剑身凝住不动,心知今日生死只在他一念之间,不知为何竟丝毫不觉害怕。江轻逐剑指他眉间许久,忽然转身,将宝剑送回背后剑鞘。秦追见他收剑,心头一松,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江轻逐道:“我今日先不杀你,可不是信了你的鬼话。我定会将这事查得一清二楚,叫你哑口无言,再也辩不过来。”秦追道:“原该如此,你若滥杀无辜,姚前辈地下有知也要骂你糊涂。”江轻逐拿住他臂膀,将他从地上提起道:“这些日子你跟着我,别让我瞧出甚么不对。赤秀是我义父遗物,渴饮仇人之血。”秦追道:“它今日饮的可不是仇人之血。”江轻逐冷笑连连,秦追失血力竭,不再与他多话,伸手按住伤口。江轻逐见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便伸手解开他衣襟瞧伤势如何。这一剑刺得极深,幸好秦追当时身法已乱,刺偏了些未中要害,只是伤口血肉模糊,长剑已将胸口刺个对穿。江轻逐伸手点他穴道止血,取出外伤药粉洒在伤口上糊住,又过了好一会血才止住。江轻逐将他送到乌雪背上,自己轻轻一跃也上了马背,谁知乌雪只认主人,后腿一蹬险些将他颠落。
江轻逐拉住缰绳不放,要它驯服,说道:“你这马儿脾气倒大得很,今日我教它学个乖。”说罢双腿用力一踢马腹,力道岂止千钧,乌雪吃痛长嘶一声,东突西撞到处乱跑起来。秦追伤重,伏在马背上怎经得起如此颠簸,又心疼爱马,连忙伸手揽住乌雪脖颈,柔声道:“乖了,别乱跑。”乌雪被他轻轻一唤,竟慢慢停下,只是仍旧颠着后蹄,要将江轻逐甩脱。江轻逐一扯缰绳道:“这样才对,不想你主人吃苦就跑得稳当些。”乌雪打着响鼻,只是不睬他,迈开步子朝前跑了起来。
这一夜,秦追实是苦不堪言。江轻逐一路打马疾驰,全不顾及他伤势。乌雪虽步履稳健,可毕竟山路崎岖,颠簸在所难免。路上,江轻逐不发一言,策马狂奔了大半夜,天刚破晓已来到前方镇上。秦追早已昏昏迷迷没了知觉,江轻逐伸手探他鼻息,只觉十分微弱。他下马来,先找客栈住下,又给了店伙些碎银,叫他好生照看,自己出门去了。
秦追在床上睡了一日,全身乏力,口干舌燥肚饿难忍,想起来又动不了。直到傍晚,江轻逐才回来。秦追听他在门外对店伙吩咐几句,片刻后进了房,独自坐在桌边喝茶。秦追想问他要水喝,张了几次口却没半点声音。他转头瞧江轻逐侧影,见他对着桌上茶盏发呆,不知在想些甚么。过了半晌有人敲门,江轻逐起身开门,店伙小心翼翼端了个大碗进来。秦追不知碗里是甚么,江轻逐拿了凳子摆在床边,将大碗放在凳上,看他一眼又转身出去。
秦追瞧碗里黑漆漆的,一股药味传来。他心中一暖,竟生出些力气,扶着床慢慢坐起,将药碗捧在手里,张口喝了下去。药汁虽极苦,喝下肚却暖暖的,秦追伸手摸伤口,也无半点湿濡之感,已包扎得十分妥当。他坐在床上瞧着空碗,心想江轻逐虽待他冷漠,却仍肯细心为他抓药治伤,若姚家凶案的误会能解开,仍可与他重修旧好,想到这里虽觉伤痛难忍,但一来无性命之虞,二来已将心中所藏的话说清,反而没了牵挂,心头一宽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时分。秦追抬眼望去,江轻逐和衣在桌边打盹,想到前几日在高升客栈,二人互谦互让,不由心中感慨思绪万千。此刻他与江轻逐似友非友,似敌非敌,自己醒着和他无话可说,反不如睡着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瞧了一会儿,忽然又想,从此之后,这人在世上再也没有亲人,孤孤单单委实可怜。江轻逐性子古怪,眼高于顶,也没甚么知心好友。秦追越想越后悔,若那时多留意些,说不定便能救下姚家父女,可事已发生,悔之晚矣,想着想着又有些倦,索性闭上双眼多睡一会儿。
次日再醒,江轻逐在床边瞧着他,见他醒来,冷冷道:“睡够了没有,今日要赶路,这就走吧。”秦追由他拉了起来,下楼到乌雪身边道:“你养的这匹野马真难对付,再不听我使唤,我一剑砍了它。”秦追心道,原来是乌雪不听话,不让他上马,心中不禁好笑,便撑着身子到乌雪身旁轻轻抚它颈背,哄了半天才转头对江轻逐道:“好了,乌雪以后不与你作对,听你的就是。”江轻逐道:“我不稀罕。”说完推他上马,自己仍坐在后边。出了这镇子,江轻逐每到集镇村落总要停下歇息,找人替秦追煎药换药。秦追重伤之余马不停蹄多番劳顿,甚感吃力,伤势虽有好转,脸色却一日比一日差。江轻逐极少说话,有时停下休息,瞧他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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