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里芒踏在坑坑洼洼的石地上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脚上还趿拉着粉红色的人字拖,满地尖利的碎石刺得他脚板生疼。他一面绕着飞行器踱步转圈儿,一面像生了满头的虱子那样不断抓挠头皮,把一头褐色的鬈发抓得格外蓬乱。飞行器的损坏情况看来十分严重,双垂尾翼折断一个,弧形襟翼也受了损,起落架的鼻轮已经滑脱,触地弹跳和贴地摩擦对整个机体都造成了严重的损伤,排除故障显然不可能。费里芒无可奈何地发现,如果不搬救兵,他和狼川就得困在这儿了。
抓耳挠腮地想了想,他再次用自由通讯器接通了霍兰奚,反正自从上次侵入了空军少校住处的计算机控制系统,他便可以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与对方通话。
待那个低沉冰冷的声音传了来,他就告诉他,他们被困在了十一区。尽管平日里傻气直冒,关键时刻脑袋倒清爽,这家伙为了撇清自己的过失刻意添枝加叶,把而今身陷十一区的过错一股脑地推在了狼川身上。
吐出的食渣散出难闻的馊味儿,收了线的科学家自己也挺嫌弃,索性弃了飞行器,来到一直怔着不动的年轻人身旁。
“霍兰奚虽然让我们滚着回去,不过到最后,他肯定还得过来接我们,用停在地下室的备用飞行器。”费里芒试图伸手搭上狼川的肩膀,却头一回发现,这个站得笔直的年轻人竟比自己高出不老少。对方一言不发,一动不动,小个子男人便又心虚地说,“可你还是闯祸了。每一架飞行器都是霍兰奚的情人,即使是淘汰了的旧机型,他也会谨慎妥善地收藏在地下室。如果待会儿他看见他的情人被你折磨成这样,一定会冲你发火!”
费里芒说不好空军少校是否真的会大光其火,反正他也从未见过,印象中的霍兰奚永远冷漠、严谨、安然若素,可光是假象一座冰山像火山一般爆发,就让他不寒而栗。
对于不断扰着耳膜的聒噪声,年轻人没有吭声回应,只是一味昂头仰望着夜空,茫然若失又心醉神迷,简直入了痴。天幕又宽又低,漫天摇摇欲坠的星子格外璀璨,仿佛唾手可得。与这片旷野上的星空相较,罗帝斯特的夜空就像被抹上了污泥般不堪入目。
或许只有与天空这般含情脉脉地对视,自以为是的人类才会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那里蕴藏着太过伟大与隽永的情感,凌驾于一切物种之上。美丽的星空令人感到迷失,狼川不记得自己是否曾经见过那么美的夜空,一百多年前没有见过,以后或许也永难再见。
这个圆颅方趾的人类就这么站在广袤天地之间,各种异样的情感在心头交织。他头一回相信自己不是受困于时间的奴隶,而是被授予祝福的神明的结晶。
“她真美……”恍恍惚惚地念出一声,年轻人向着天空伸出了手,像渴望回到母亲怀抱的孩子那样伸出了手。他试图去触摸其中一颗,还觉得自己一定能摸到它们。
对狼川这神经兮兮的模样看不过眼,费里芒也抬头望了望头顶的星空,他完全不能理解这司空见惯的天空到底哪里好看,于是连带着空军少校一块儿奚落道:“你和霍兰奚一个样,天上的星星又不是女人的mī_mī,干嘛老是紧盯不放?”
觉得这话大煞风景,狼川歪过了脸,狠狠朝对方睨去一眼。一个白眼还未收回,他突然听见了一个慷慨振奋的男人声音——
“我们永不,永不,永不屈服!”
“什么……声音?”
“哪有声音?你别疑神疑鬼!欸,这儿可是十一区,我们只要待在原地等待霍兰奚就好!”
听力比常人好得多,一旦听见声响,狼川马上循着声音方向跑了过去,惹得费里芒在他身后连跳带嚷,“我不去……明知前头是地狱,哪有满怀憧憬走上前的道理!”可眼见年轻人跑得快没了影,害怕独自一人的科学家又撒开步子,嚷嚷着追了上去,“该死!你等待我!等等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臭硫磺的气味,地上燃着一簇篝火。狼川远远看见了一个画着满脸油彩的男人正站在高处,向围拢着他的一群人大声说着什么。这样的场景莫名令他振奋,他放慢了脚步,一点一点向着那群人靠近。
就在他快要走入人群当中的时候,身后有人突然猛力拉了他一把。一回头,是费里芒。
“嘘!别出声!”科学家把年轻人按了倒,两个人躲在了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他小声地对他说,“这些喜欢把自己的脸画花的家伙都是戈多党,因为一直开着改装过的破车,又被称作‘飞车党’,我曾和他们的人打过照面,他们劫掠成性,杀人如麻,尤其憎恨上等人……所以见到他们一定得小心……”
年轻人歪了歪脑袋,科学家的警告他一字没听进去,目光倒一直落在那个满脸油彩的男人身上。黑青色的图腾让他的脸看来凶神恶煞,可细看之下五官竟还带点稚气的清秀。涂抹的油彩并没遮住他额心的一处刺青,依稀可以看清上面写着的单(部落)。
狼川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他记得那块地方也留着几个讨人嫌的数字。
这地方聚集了大约两百多人,大多数是青壮男人,但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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