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且道:“如若没有帮手,老朽实在想不出他能用何种计策发挥七劫散的功效。”
“此事先放一边。到了那日,你一旦见到燕使行动有异,切记举止要与旁人一致,不可轻易出手,易不可操之过急,以至露出破绽。”
“大人说得是。然而万一老朽出手太迟,燕使当真成功——”
“有盖聂在,我信他做不到。”
“然而……”无且迟疑片刻,终于下决心道:“昨夜老朽辗转反侧,设想倘若流沙不助盖聂而助燕使,是否多了几分成事之机?倘若秦王死而公子继位,秦虽不至于大乱,但公子毕竟年少,手段不及秦王强硬狠辣,或许六国合作,确能趁其之危?此事虽遂了燕丹之愿,但我等亦可先图复韩,后图强韩……”
“恐怕事情不会如此顺利。秦国看来强大而不可战胜,是什么造就它如此?是秦王承天之祜,非人能及?”卫庄冷笑摇头,“以卫某观之,正是战事造就了秦国——耕战之法令士卒踊跃奋死,攻城略地,而掠夺来的土地和财富又愈发增厚了它的实力;战事刺激人的贪欲,使他们不知饕足,不惜性命,这样的贪欲不会因为换了个国君就有所改变。秦国不会因为一个刺客的成功而被削弱,只会被刺激得更加暴怒。想要虚弱它,唯一的办法就是使它的内部产生裂痕。无且,你的位置至关重要,你不仅不能从燕之谋,还应更进一步取得秦王的信任。”
无且诚服道:“大人言之有理。老朽定按计行事。”
半个月后,燕国使节团如期出现在咸阳街头;这次出使声势浩大,燕王因为恐惧秦国而遣使携重礼求和的消息不胫而走,引得城中老少翘首观望。又三日,得中庶子引荐,秦王在咸阳宫举行朝会,设九宾之礼,召见使者。
盖聂还不知道师弟此时也藏身于咸阳,正为了推测他的心思而绞尽脑汁。得丽姬之助,此前他最担心的障眼之法已不再是难题;然而计划还是从第一步就遇见了料想不到的障碍——燕使入宫这一日,他并不在殿内当值。
秦法中规定:群臣侍殿上者,不得持尺寸之兵,诸郎中执兵皆陈殿下,非有诏召不得上*。不过事关身家性命,秦王自然不会那么死板:他精挑细选的六十名亲信侍卫,就拥有在危急时不受宣召便靠近国君、清除威胁的特赦令。事实上,这六十人不可能同时挤在秦王左右;他们往往潜藏在常人视线之外,有远有近,轮班值守,以便时刻保持最高的警觉。这一次朝会大典,盖聂与另九名侍卫被分配到王城之外巡视,防止有贼人混入。盖聂私下想到,这或许又是侍卫统领让他远离国君的有心安排。
卯时。盖聂在宫城西门外来回踱步,时而停下来远眺城墙内高大雄伟的庑殿。使团将从东门入宫,因此从他所在的位置,连车马的踪影也瞧不见。城楼垂脊上的吻兽仿佛在龇牙咧嘴地嘲笑他:如果连这一道外墙都无法突破,那么一切的计划就只是泡影。
他曾考虑过是否要铤而走险,自称察觉到什么可疑人物,于是跟踪其入宫。不过这个借口太过拙劣,恐怕一到宫中便会被拆穿。可还能找到什么别的理由?
就在这时,几条街外传来闷声尖叫,接着是金铁交鸣,以及一群人列队跑动的声音。守在宫门附近的卫士不免好奇起来,踮脚眺望。不多时,又是一队士兵匆匆跑过,而不远处乱糟糟的呼喝声却越来越大。俄而一名甲士气喘吁吁地奔来,手里拿着卫尉传令的小旗,将宫门前的卫士也调走了。
盖聂凝神而立,仔细倾听了片刻,对同伴道:“相隔甚远,却可闻挥剑裂风之声;必为高手无疑。恐怕不是城中卫士能够对付的。”
另一名侍卫则摇头道:“那是卫尉的职责所在。我等不应擅离职守。”
“燕国使者即将入宫,而在距离宫城如此之近的地方闹出骚乱,万一二者有什么隐秘的联系……”盖聂说话时盯着同伴带扣上挂着的铁牌;牌上刻“甲卯”二字,标志着此人是他们这一队侍卫的什长。如果拿着他的令牌,做出有急事上报的样子,或许便能顺利在宫中通行。
什长皱眉考虑了一会儿,点头应许。盖聂跟随他一前一后来到乱源附近,只见四五个甲士双手握戟,围着一名手持巨剑的黧黑汉子。那汉子身量足有一个半人高,肌肉虬结,布衣寸发,半张脸颊都布满可怕的刺字。他脚下倒毙着好几具尸体,黏稠的血泊还在不断地扩大。
只听那汉子沉声道:“……我来咸阳是为了向一名传说中的高手挑战,可惜此人徒负其名,已经死在我的剑下。我本打算就此离开,可惜你们这些人总要挡我的路。”
“持械私斗,按律当斩;何况你当街杀死王城守卫,当受五刑而死!”一名执戟卫士喝道,声色俱厉,武器上闪着寒光,可惜小腿止不住的颤动出卖了他。
那汉子咧嘴一笑,手中巨剑“呼”地一抹,插进土中。“你们若有本事,当然可以上来杀我。”
街道上雅雀无声。虽然相隔几十步的地方,有不少好奇心重的居民藏身于墙垣之后、或透过门窗的间隙向此处偷窥,但大家都屏紧了气息,唯恐被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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