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还挺诚挚的,于是巧妙化解了尴尬的无梦生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鷇音子的道谢,旋即又意有所指地望着牌桌提议道,“看来拍卖还没开始,你不去玩一盘么?”
“好。”
诚挚中带着毫不反抗的顺从,鷇音子似乎连思考的停顿都没有,从善如流地搂着无梦生转道直接坐在了一张牌桌旁,很是自然。
这下,无梦生终于察觉到了鷇音子的不对劲,毕竟以往两人就算井水不犯河水,鷇音子说话也都是决不饶人的那种,像刚才这样的对话,鷇音子往常的对策是绝不回声,而是直接以行动表明态度的。
而如今的鷇音子竟然有问必应,乖顺得像只兔子,这还是鷇音子么?!
无梦生还没思忖完,牌桌上的对家倒是先行开口打断了他的思路。
“这位先生,想玩些什么?”
问话的人戴着孔雀意象的面具,余下的面部轮廓看得出这应是个清秀白皙之人。此刻,这人带着尖尖指套的手指中正玩弄着一副扑克牌,哗啦啦的纸牌响声不绝于耳,其手指的灵活程度从纸牌响动的频率就可见一斑,更不用说那直接晃成虚影的手指和牌面。
鷇音子看了对方一眼,淡淡地道,“客随主便。”
撒网·之二
之十二
无梦生紧皱的眉峰,就算是戴着面具也藏它不住了。
几局观来,无梦生觉得鷇音子的牌技确实不算差,但运气却不是一般的差,差到无梦生已经开始起疑这副牌是不是有问题?或者洗牌的人在故意捣鬼?不然一个人的运气怎能差到如此人神共愤的地步?!
不过好在人生在世全靠演技,鷇音子铁板一张的脸此时此刻简直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无论手上的牌差得多么令人发指,鷇音子永远都是这么一副水火不侵波澜不惊的世外高人模样,配合加注策略和偶尔故意露出的破绽诱导,在手牌极差的情况下,竟然也没有输光底裤,仅仅是和对手平分秋色而已。
这一桌的好戏很快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里里外外围了上来,看热闹的从来不嫌事儿大,围观众人戴着面具都藏不住那份激动和好奇,只是碍于身份矜持观牌不语,最多也就是偶尔和伴侣来个眼神交汇,多余的话一句也没有,仅眼神里满满都是佩服和羡慕,间或还有夹杂着几丝嫉妒的目光扫在无梦生身上,刺得无梦生浑身不自在。
底牌一现,鷇音子手中是一把极小的同花,对方是个顺子,以规则来说,同花大于顺子,但因为双方玩得都比较谨慎,就是赢了,得到的筹码也并不是太多,各自手上剩余的筹码数,也都是势均力敌的局面。
一身烟灰色孔雀尾羽暗纹正装的对家看着之前下注的筹码被侍者推走,懒洋洋地道,“看得出先生是个中高手,如此小打小闹,想必也是玩得不怎么尽兴吧。”
鷇音子随口回道,“无关尽兴,他想看我玩几局,仅此而已。”
语气虽是冷淡,可按照寻常人的思维,这番话无疑是在说自己并没玩牌的兴致,只是无梦生想看,就玩给无梦生看而已。
分明是十足的宠溺意味!
所以这一语话落,无梦生登时觉得那种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一瞬暴涨,铺天盖地汹涌而来,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无梦生在心底哭笑不得——
苍天怜见,鷇音子真的就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
是的,陈述事实,绝对没有一点其他的意思。
思及此,无梦生心里颇为坦荡,腰杆笔挺,目光坚定,虽然没有将那些碍人的视线一一瞪回去,但他自带一股子自信谦和的闲适气态,不张扬也不怯懦,反倒让这些本想见缝插针的觊觎者捉摸不透,多了几分忌惮。
孔雀先生嘴角轻挑,不似讥讽或是嫉妒,只是单纯的羡慕,眸光略略向左偏了偏。
眼球微颤动是下意识的动作,揭露的是人下意识的想法。无梦生敏锐地顺着那个方向用余光去瞄,但见那边冷餐桌旁有一健硕的孤单白衣背影,在众人都围过来的当下显得极是突兀。
无梦生正自思索这二人可能的关系,孔雀先生看着鷇音子又道,“要不玩些刺激的?”
鷇音子不动声色地往无梦生那边偏了一下头,以极低却又能保证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声音柔声道,“有兴趣么?”
见状,孔雀先生嘴角的笑意更是明显了,“抱歉,我错了,我也许该问,这位——”
“可以。”没等对方说完,无梦生赶忙接道,像是并不想再次触及某个敏感话题似的。
鷇音子这实力派出演简直太逼真,天踦爵方才的笑虽然让无梦生不爽,但无梦生不得不承认,鷇音子示人的气场是要比他霸道的,换句话说就是——更像一个攻。
而对外拒人千里,对内又百般体贴,能把这气场刚柔相济到如此毫不违和的境界,鷇音子确实是个人才。若不是深刻意识到如今只是在假扮情侣演戏给人看,无梦生简直觉得自己差那么一丢丢就要真的无视性别地心动了。
至于差的那一丢丢,便是他之前就笃定的非白即黑。
无梦生转念又想到鷇音子糟糕到极致的运气,玩大的,一不留神没准真的要把底裤都输给人家……
虽然无梦生觉得鷇音子未必是善类,可好歹搭档一场,事情若当真到了那步田地,无梦生确定以及肯定自己到时候绝对笑不出来——
丢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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