谟常常当没听到,不理会他。
“启谟,你在看什么?”李果凑到赵启谟身边,他亲切问着。李果挨得很近,赵启谟回头,正对上李果眉语目笑的脸,海港的最后一缕残霞,将李果的脸庞映成暖橘色,海风吹乱他鬓旁的几丝发,渐渐,赵启谟眼底沉淀一抹深意,他并不言语。
“启谟,你看,那是孙家的船。”
李果没发觉赵启谟的不对劲,他兴致勃勃,指着远处重叠的风帆和桅杆,他辨认出孙家船的旗帜。
赵启谟顺着李果所指望去,他视力不及李果,仔细寻觅,才辨认出众多停泊的海船中,确实有艘孙家船。
“看到了。”
赵启谟颔首,赵启谟知道孙家的海船都是由仆人在管理,船上没有小孙。
航海极其危险,风暴,迷航,甚至船员暴动,系性命于鲸波,孙家人一向不愿亲身随船出航。
突然,李果嘴角的笑意凝固,他缩回手,手指捂在唇上,那是一个惊慌的神情。
就在孙家船不远处,停泊着一艘三桅巨船,从船型看,这是艘福船,巨船主桅上霸气张扬着一面旗帜,上书三个大字“王承信”。
“启谟,天黑了,我们回去吧。”
李果拉走赵启谟,他不想再待在海港,他内心慌乱无措,又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深秋,天黑得快,四周黯淡,赵启谟并没发觉李果的异常。再加上赵启谟的视力不佳,远物看起来模糊不清——近视眼,他没有发现王家的船。
这晚,李果翻来覆去没睡下去,他一直在想着那面“王承信”的旗帜,那是王家海船的旗帜,自从王鲸爹有了个承信郎的低微官职,他家海船便都大书特书王承信。商人,能得个一官半职,那是无上的荣耀,足以压倒众商。
十有十是王鲸家的海船,不会有其他巧合。
王家的船,以往不来广州,他家做瓷器、香药贸易,跑远航,去海外,也由此累积了巨额财富。
自从王鲸的二叔王晁因为风痹卧病,王鲸又吃不得苦,不肯跟船,王家海船由仆人在管理,这是李果离开刺桐时的情景。
然而,即使在广州遇到王鲸家的仆人,也是不妙。
离开刺桐时,一股脑只想出口气,却还是太冲动,得罪王鲸是很麻烦的事。
可是,即使李果在刺桐三年间,忍气吞声,王鲸也没少找过他麻烦,这人,从小到大,就一直阴魂不散。
清早,李果打着哈欠到珠铺,李掌柜看他无精打采,问他昨晚上哪去了?李果垂着头回:“昨晚想事情,睡得晚。”李掌柜误以为李果是在反省狎妓的事,也不打算再责备他。
李掌柜继续记账,突然又像似想起什么,抬头问着:
“昨日可有送那位世家子去海港?”
“回掌柜,有的。”
李果用力点头。
“那好,你小子行啊,什么时候认识这么位贵人?我看穿着打扮,是位京城人。”
李掌柜笑得满脸皱纹。
“他是京城人氏,父亲兄长都是大官,我和他幼时就他认识。”
李果傻笑着,说起有赵启谟这么位朋友,他非常自豪。
“呵呵,你李果好大能耐,他住在京城,你幼时还能认识他?我怎么记得你是刺桐人。”
赵首冷嘲热讽,在他看来,李果肯定是又发挥他那阿谀奉承的本事,千辛万苦才得以结识这位粉头粉脸的世家子。
“启谟小时候住在刺桐,赵公到福建当茶盐提举,启谟是赵公二儿子,跟随过来,他们家就在我家隔壁。”
李果不理会赵首的嘲讽,他又没撒谎,每一句都是实话。
“竟是有这样的机缘。”
陶一舟颇为感慨。
“一舟,你别听他胡扯,他一个小小渔户,能和茶盐提举住在隔壁,还和提举儿子成为友人?”
赵首阅历丰富,以他常识,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你上次跟我告假,说要去见一位故人,便是他吗?”
李掌柜不理会赵首的质疑,他亲眼见到那位贵家少年和李果关系亲密,他在最繁华的港口,待了大半辈子,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听过看过。
“是的。”
李果点头,他很高兴掌柜相信他没撒谎,昨天才因为去妓馆的事,让掌柜失望,今日要是又被怀疑说的不实,那他李果在掌柜眼中就是个极其不可靠的人。
“我都说了,就是他,果子和他可好啦。”
阿棋激动跑到铺堂来,他本来在库房,大概听到大家议论的声音。
“前段时间,熙乐楼不是卖新酒嘛,我和果子去看馆妓卖酒,咳咳,果子就说在雅间里看到那位小官人……”
阿棋话还没说完,李果和李掌柜一并狠瞪,阿棋立即闭嘴。
“还不去干活。”
李掌柜话语一落,阿棋讪讪走开。
这一日除去清早,风平浪静,众人如常。午后,李掌柜说留承务女儿的珍珠项链已做好,让李果随他送去。
李掌柜解下一串钥匙,吩咐陶一舟看好铺子,便带着李果,捧着装珍珠项链的木盒离去。
留承务居住在驿街街尾,前后挨着海商购买货物的市头,以及番商居住的番坊。李掌柜领着李果穿过人潮,路过一处充满异域风情的馆舍。李果好奇多看两眼,发现馆舍不时有人进出,大多是番人,有的高鼻深目,有的矮小肤黑。
李果不敢耽误,收回目光,又紧紧跟随李掌柜。
李掌柜站在一条深巷入口,回头对李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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