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了什么,怎么也没有要他陶攸宁知道的道理吧?
“他一直在算,你。”
“我?”陶攸宁警戒起来,“他一直想治好我的眼睛,我知道的。”
“他托的我大哥,先前都没算出,但这一回,他算到了。”
“算到了?”
顾情十分笃定,“我回天机门时他前脚跟刚走,我大哥的祭坛我熟,若算到的东西解不出,他便抬手在炉中焚了,但这次没有——他算到了。”
陶攸宁惴惴不安,“顾大哥可别做傻事啊……”
“于理我本不该透露这些,终究是管不住这嘴,你切勿说破,只小心看着些吧。”
陶攸宁感激不尽,“多谢三哥。”
夏至这日凤栖宫大设宴席,庆祝贺世君座下弟子洛庭之和琴川先后进阶,各大门派纷纷携礼来贺。
分明颇为忌惮,面上还装出一副一团和气的模样,把洛庭之膈应得不行。贺世君倒难得笑得开怀,轻声道,“我就爱看他们这副虚伪的做派。盼着我死,却又奈何不了我半分。”
青梧道人耳力过人,闻言飞过一个眼刀让他住嘴,“几百岁的人了,嘴边还挂着死不死的。”
陆沁被关了小半个月,骨头都被关松了,难得出门一趟,虽然仍是被他哥牵在手里,好歹能换个人说说话,登时脱了缰的野马似的围着陶攸宁转,一直问他们上回跟着谢情干了些什么。
陶攸宁掐头去尾地给他讲了个囫囵,只说是魔教中人,半个字没提血月宗。
林莺前些日还问,好歹金玲算是陆沁姨母,那日还问起陆沁,该不该跟陆沁知会一声。
陶攸宁把不准,回想起那日金玲拿陆沁虚晃一枪,不似真心记挂,便先将血月宗之事和陆衍说了。怎料陆衍闻言嗤笑,“惺惺作态。金玲、金瑶姊妹正是因为家父撕破脸皮,哪里还会关心沁沁?金玲年少遇人不淑,遭人抛弃,平生最恨四处留情的男人,金瑶未婚产子,她是又气又恨,先头姐妹情深全然不顾,早已割袍断义了。”
没想到其中还有这层干系,几人心道幸好没告诉陆沁。
林莺家中爹娘和睦,还有一个弟弟也十分乖顺,每每想起陆沁的身世都不禁暗自唏嘘。乍一听来他确是个可怜人,自幼随母四处漂泊,私生子本来就不光彩,再加上金瑶人称小妖女,想必也受了不少白眼,竟还能长成一颗至净至纯赤子之心,实在难得。
殷世骄来得晚些,陆沁调侃道,“大忙人!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敢不来,怕又有人嚼舌根,说我小肚鸡肠。”殷世骄自罚三杯,冲洛庭之一笑,“洛师弟切莫骄矜,我们都不是吃素的,很快便能迎头赶上。”
陶攸宁已经有了些许醉意,侧过头与洛庭之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世骄开朗许多?”
他晕乎乎的,自以为声音很小,殷世骄却听得分明,怔愣着摸了一记鼻子。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难得团聚,酒酣风暖,不禁闹到夜深。
陆沁分明醉得连自家哥哥都不认识,还要给大家表演大鸟飞直线,最后被陆衍抓到剑上回去。
林莺不必担心,她向来是女中豪杰,千杯不醉,自己回去不成问题。
倒是谢情和殷世骄,都被灌得神志不清。本来凤栖宫这么大,总不会缺几间客房,可最后四个人愣是挤在陶攸宁屋中睡的,只有陶攸宁被洛庭之搬到床上,两位客人在地上醉得四仰八叉,把洛庭之挤得无处落脚,只好化身为狴犴,小小的一只挂在陶攸宁肩头。
这厢酒酣尽欢,另一边却是大相庭径。
贺世君面沉入水,带着琴川向飞鹤山走去。
“师父……”琴川面色惨白,惴惴不安,终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徒儿知错了!”
“何错之有?”贺世君转过身来,脸上一丝笑意也无,虽说一身红衣金冠仙气堂堂,却也如罗刹一般可怖。
“弟子急功近利,走了捷径,还请师父责罚!”
“不敢。”贺世君冷笑一声,“你遇上贵人,愿意传功于你助你进阶,修为分明在我之上,对你也青眼有加——是我教不起你了。”
“师父!”琴川以头抢地,吓得泪水横流,“弟子何尝不知玉歧子不怀好意,实在是一念之差,授人以柄!无论师父如何责罚,弟子绝无半分怨言,惟请师父不要将我逐出凤栖宫!旁的弟子再不敢想、再不敢争了!”
听到“玉歧子”三个字,贺世君神情微微一动,却不很讶异。
“起来!”他一手把人从地上抓起来站好,“敢作敢当,我从不怕你想,不怕你争,也不怕你抢。”
“弟子断断不敢!”
贺世君看他面色凄楚,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你年纪尚轻,怎么就笃定我不会将《凤翔九阙》也传于你?你与庭之俱是天赋过人,但心性,我看还要磨,都不如青梧道人座下的陶攸宁。”
琴川见他神色稍缓,连忙颔首,“师父教训的是。”
终究是从小带大的孩子,前一阵子也是他时常不在宫中,致使流言纷纷,委屈了琴川。贺世君不忍过分苛责,拿起他的手又探了一次他的气海,仍是一无所获。“西川阁弟子众多,玉歧子何必千里迢迢来凤栖宫找你无事献殷勤?你身上并无异常,他究竟叫你做了什么?”
琴川不敢再瞒,“他让我带了一句话。”
“带了一句话?”贺世君不禁好笑,什么话如此金贵,值得玉歧子为他传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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