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巴掌,饶是他收起了指甲,还是在蔡淳脸上留下三道淡淡的红痕:“你有病啊!不过就是没考上科举,被人抢了功名,就为了这些你就要寻死了?那你娘呢?你要她明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跪倒这池子边上哭吗?你要她拖着病恹恹的身子,自己下地养活自己么?你看看我,我偷偷心悦了几百年的老板,往我脖子上来了一刀,把我了结了,我还没想着寻死呢,怎么轮得到你!”
小狐狸嗷嗷一直嚷着,叫到鸣声都渐渐哑了,蔡淳茫然地转过眼,看着白色的小东西,墨色瞳中终于有了白影。
他就这样看着苍碧,眼神越来越亮。
苍碧一开始还欣慰书生终于想明白了,可被看久了,莫名觉得后背心发寒,想起蔡淳当初在溪边抱起他的时候,似乎也有过这种眼神,有些像桂榜前、知府里众人要将他拆吃入腹的意思。
不过另一半,又是令人暖心的专注。
雨停了,一人一狐与一箱子的书早已湿透,蔡淳上了岸,脱下破旧的外衫搅干,把苍碧裹在里头,细细缝缝地擦起来。
“等、等等。我甩甩就好。”苍碧抬爪子想挡无果,让傻书生隔着布料吃便了豆腐,抖着身子,“喂,不许擦我屁股。”
蔡淳收拾完小狐,又把书卷一本本小心翼翼地取出来,用衣衫轻掖过,再摊在石头上。
这书生是不是又傻了,苍碧见他横竖不伺候有刀伤的脚,实在看不下去了,叼起裤腿撩到膝盖,一边舔,一边抱怨:“书能当豆腐吃啊。”
好在书生没了寻死的心,好歹分寸还是有了,处理完书卷,便拎苍翠入怀,取出书箧里没去卖的蛇衔草捣了起来,重新上药。
“书生,我饿了……”苍碧半点力气都被折腾没了,弱弱地念了一句就睡着了。
蔡淳捣药的手顿了顿,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东西,墨黑的眼望不见底,镶在整张脸上格格不入,轻声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东方露出天光,浅金色的光华缓缓铺展满整座人间。
蔡淳收拾着东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是那么狼狈,奈何裤腿破布鞋上浸过泥水,被夜风吹干后,皱巴巴的粘出一团团黑黄,实在不体面。
苍碧也醒了,饿得一动也不想动,任由傻书生把它四平八稳地放进犹带着潮气的书箱里。
秋深了,天候越来越寒凉,日头却照得人更舒适了,苍碧打了个滚,百无聊赖地跟随着有节律的脚步声看外头:“书生,一会你娘问起来,就说我调皮窜到池子里了,这才害你弄成这样,要不然你娘该担心死了。”
书生停下脚步,回头轻声道:“别叫,有人来了。”
柳州城方向驶来两辆马车,各有两匹高头大马牵着,奔得不紧不慢,从车帘顶棚的华贵看来,车中人非富即贵。
书生退了一步,让马车先过去,只听太守的声音传出来:“大人,新解元的家就快到了。”
蒋家,正是乌花村大片荞麦地的地主,也是连出三位解元的大户,桂榜放出,礼部侍郎来新解元处道喜庆贺。原本这一出该是由一州知府承办,按照柳州太守眼里只有钱的性子,估摸着是把这笔开销推给了蒋家。
蔡淳看着奢华马车的背影,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礼部侍郎品阶高于太守,由朝廷直接指派,定然对乡试中的黑幕无从得知,若是将事实呈告,到时拿到试卷就如囊中取物,证据俱全,朝廷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他心中一团被小人们盖得奄奄一息的火焰,重新燃了起来,迈开大步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走去。
蒋家离乌花村不远,蔡淳到达目的地时,两辆马车早已到了,停在大宅门口,里头觥筹交错声不绝于耳。
百姓人家再富裕,也不过是百姓,自然没有知府那般守卫森严,再者今日是鹿鸣宴,同榜的举人也都来了,自然没有人在意混进了谁。
蔡淳低着头,在长廊中快步走着,端着菜的丫鬟们经过,对他一身又脏又破的穿着指指点点,走远了还说了几句不甚好听的嫌弃话。
“书生,别理她们。”苍碧贴着书箱小声道。
小狐的低鸣在不远处传来的杯盏声中毫不起眼,周围都是体面的楼宇,蔡淳东张西望寻着声响的来处,拉开段距离,跟上两名丫鬟,好话坏话都没听进去。
抄手游廊七歪八拐,经过早已垂败的莲池,水榭,在开阔大院中,苍碧终于见识到了什么是黄金屋中的宴席。
偌大的院子里摆满了大圆桌,乍一数就有近四五十桌,这院子大概本就是为了宴席设计的,在邻桌相隔的位置,恰好植了一排金团般圆润的大绣球菊,院四周种植的则是约莫有一丈宽的竹林,挺拔苍翠,映着黄花,布列的位置与色彩都恰到好处,艳丽中不失雅致。
要不是蔡淳前夜知晓了蒋家与太守的那些勾当,还真要由衷地赞叹一番,只是如今看来,这钱堆出来的雅,如蚀骨之蛆般一寸寸啃咬在他读书人的自尊上。
他站在回廊角落的阴影处,一桌桌看过去,寻找礼部侍郎的身影,席间大多人穿的都是锦缎制的长袍,只有了了几人身着灰朴的衣衫,再仔细一看,那几人竟是在不断料理桌面与地面污秽物的下人们。
蔡淳从未见过礼部侍郎,只能从众人的言谈举止间,分辨要找的人,柳州太守身边的席位空着,这让他十分茫然。
正这时,隔壁席上,穿出一声豪放的笑声:“你便是本届解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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