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趁现在有信号,他或许应该打一个,至少发条消息,可他忽然就没了这个勇气。这种临阵涌上来的软弱持续了数个小时,直到他降落,似乎也没缓解。
从航站楼出去时已经是半夜两点,邱十里手机没电,可也不想充,他继续软弱着,回到办公室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把自己收拾利索,才开车回到家里。
邵三在庄园门口等他,先前联系不上,也不知道他去了公司,现在可算见上面,他差点扑到邱十里的车前盖上。
邱十里一直忍着没有抽烟,他就是不想让大哥发现自己染上了烟瘾,虽然忍耐的过程令人疲倦,虽然他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但他就是甘愿做些无意义的挣扎。看邵三上车坐好,邱十里便耐着性子问:“到底怎么回事?”
“大哥三天前就醒了,但是我们都是昨天才知道,”邵三定下心神,“昨天晚上,四少爷也回来了,还有好些弟兄们,他就当着我们这一大帮人的面,也叫了公证员过来,做了那个。”
邵三避讳不说,可就算不说,邱十里也知道“那个”是什么。
“有没有叫医生过来看看腿?”他淡淡地问。
邵三有点惊讶,“不知道,没人敢议论这件事,”想了想,他又问,“嫂子,你不想知道……大哥公证了什么?”
邱十里沉默地开过造型雅致的冬青林。
邵三咽了咽吐沫,侧着脸,谨慎地看着邱十里。他试着解释:“大哥是说……他死后,无论死因是什么,都要把一半财产划到您名下,还有一半捐给儿童保护组织。”
“我知道了。”邱十里点了点头,直到开过几千亩的园林,来到家门口,他都一言不发。
他拉上手刹,往袖口喷了几下tord的橙花油,这香水的前调是带点皂感和烧香的柠檬味,后来又转成安详的橙花味,却不带甜,总让邱十里想起在上海的那个夏天,他夹着手机在水房搓衣服,和熬夜工作的大哥通着电话,又似乎是否开口无关紧要,听见对方的呼吸才是目的。当时用的肥皂就有这种青涩的味道,蝉声融化在窗外树荫中,那些梧桐的叶片绿得就像泼了新漆。
最近这半年来,长时间吸烟或许已经在邱十里身上留下了洗不掉的东西,他指望这支汁水饱满的柑橘能或多或少给他遮住点什么。
邵三知趣地停车去了,邱十里逼着自己调匀呼吸,兀自走入门廊。
管家正在门口候着,邱十里和他问了早上好,把外套递给他,走进客厅,刚想开口问“大哥呢”,就听见隔壁餐厅有动静。只见大片大片的阳光抹在那片红木门上,从拐角处,先是出现一双鞋尖,接着是轮子、小腿、放在轮椅上的膝盖……
时湛阳从拐角处出来了,衣装整齐,双眼也仍旧极亮,那双眼里的刀锋依然在,好像他不曾整整七个月不省人事。可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的睁开,邱十里猛然意识到一件事——大哥消瘦了太多,脸色也灰败了太多,他紧合眼皮的时候,邱十里看了那么多眼,却看不出来。
“ナナ,”时湛阳正对他笑着,听到这久别的声线,邱十里头脑上久冻的冰壳一下子就这么碎了,“我睡了好久啊。”时湛阳又道。
邱十里仍旧沉浸在一种巨大的虚幻感中,他走过去,从女佣手里握过推轮椅的把手,才感觉到了一点真实,“是好久了,”他怔怔地说,“茶花都开过了。”
刚刚他还路过房前的那几丛山茶呢,红花枯干,细蕊委地。那是时湛阳最喜欢的一种花,花期是一到四月,从雪中来,在春阳中走。
“还好,没有错过你的生日。”时湛阳扬脸看他。
邱十里则缓缓推动轮椅,不知怎的,他甚至不敢低头看,之前他很喜欢趁大哥坐着看书突然从后突袭,直接猛扑过去,靠在人家肩上搂着人家颈子不放,动作相当野蛮。
他喜欢从上面,从后面,细细地观察那条笔挺的脊线、那些毛茸茸的碎发,他要用鼻头和眼皮去蹭,他要悄悄地、心满意足地亲吻。
可如今大哥并非坐在椅子上。
“兄上,”邱十里把轮椅推进客厅,照在晨光下,轻轻摸了摸时湛阳的肩膀,“为什么不等我回来?”
时湛阳沉默了一下,答非所问,“我都知道了,这几个月,你很辛苦。”
邱十里攥了一把五指,走到他身前,刚要继续问,目光忽地扫过那只搭在小腹上的左手。
空的,戒指不见了。
而时湛阳若无其事,还在和他说着“辛苦你了”之类的话,就好比在提醒着他,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大哥全都清楚了,而他本就明白这件事。
邱十里心底突然就跟着空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本能地悄然把左手背到身后,死死抓着皮带和衬衫间的缝隙,他要藏起来,他要遮住!只是此刻,这小幅度的动作对他来说却比搬起磐石还艰难。
“我是说,”他咬了咬僵硬的嘴唇,头痛欲裂地开口,“兄上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就去做遗嘱公证……就去做那种狗屁东西!”
“看到我做,ナナ不会更难过吗?”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做?”
时湛阳把眼睛抬起来,密匝匝的睫毛好比两排尖针,他的眼仁好像更加乌黑了,他的头发也是。他轻松得仿佛在聊中午喝什么红酒,“以防万一。如果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我没有醒过来,又没有法定继承人,岂不是都要交公。那你这几个月做的不也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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