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心甘情愿地为一个城邦赴死,他只是为那一人赴死而已。若长命百岁终究逃不过相忘,那么年轻时便死去而让那人永生不忘。
风玄日那天,狂风携着黄沙吹得人睁不开眼,风穴旋绕,凝聚成一个黑色的漩涡,从中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不错,吾很满意。”
男女老少一百人,手脚上都拴着镣铐,一根粗绳把他们系在一起。
晏离站在最后一排,转身直直地盯着城门。城门里飞奔出一个娇小的身影,扑到晏离身上,眼含热泪,“晏哥哥!”
晏离问:“阿晨,弦之大人呢?”
“弦之大人去水清镇赏花了,你问他做什么?”阿晨握住晏离的手,只觉得那双一向温暖的手变得冰凉。
晏离望着城门,眼底黯然神伤,低声道:“待他回来了,替我问一问水清镇的花开得是否好。”
“还有呢?晏哥哥可还有什么说的?”
晏离为阿晨拭去泪水,“傻姑娘,好好活着。”
第一个人绝望地痛哭,被一股吸力拖进了黑色漩涡里。那条长长的队伍越变越短,哭叫声连成一片悲哀的城。
晏离一步步向前走,一步一回头。那道城门安静地伫立千年,等不来一个心上人。
前面只有数人了。一个幼童转身,抬着一双哭肿的眼睛,呜咽道:“我怕,我怕……”
晏离撕下了一片衣角,咬破手指,颤抖着写下血字,埋进了黄土里。
他抱着那小小的孩童,被风沙埋葬。
那个人去看花了。
愿只愿,看花回来,莫为他殇。
天上的云半明半暗。夏戟抱着谢微的腰,问道:“然后呢?”
“百里弦之回来后,城主却告诉他,晏离趁风穴大开,逃去了人间寻自由。”
百里弦之望着天空喃喃自语,自由……自由多好啊。
一张白色的帕子吹到他脚边,他看到由鲜血写就的四个字:弦之莫殇。
百里弦之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五脏六腑怆然成灰烬。
少年捏着帕子颤声质问:“晏离在哪里?他不可能离开!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城主拍桌怒道:“那只是一只畜牲而已!”
少年狂乱地失去心智,一遍又一遍大喊:“晏离在哪里?!他在哪里!!”
“他填风穴去了,答案你满意了吗?”
少年一个踉跄跌倒在地,含泪道:“你答应过我!你买下晏离时答应过我!绝不让他送死!你答应过我!!”
少年扶住额头,艰难地喘息了声,“若非……若非你答应我,我……我怎会把他交给你……你食言了。”
城主居高临下道:“是,为兄食言了,你当如何?”
少年癫狂大笑,笑出了泪,恨声道:“我能如何?我有什么可拿来威胁你的?”
城主似是心软了些,弯下腰扶着少年的肩,宽慰道:“你是历经劫难的凤凰,有数万年的时光可活,而他只是一只牲畜,你何必如此?”
“是啊,我何必如此……”
城主松了口气,一只手猝不及防夺了他头上的玉簪。
百里弦之把那只玉簪刺入了眉心。
时光一瞬间变得浓烈而漫长。
那枚玉簪,是凤凰唯一的致命伤。
“大哥,我唯一能威胁你的,只是这条命罢了。”百里弦之微微一笑,眼底是无尽的悲哀和恨意,“万年的寿命你一人去享,我祝你千秋孤苦,万世孤独。”
百里弦之死了。
百里纱奈愤怒至极,把少年的身体和魂魄钉在一起,让他不能涅槃重生。
百里弦之忘记自己已经死了。
他住进了晏离住过的牢房,忘记了前尘往事,只知道自己出言不逊,惹得哥哥生气了。
百年后,他再度听到“莫殇”二字。
记忆的闸门被拉开,洪水和猛兽齐齐奔涌而来。他想起水清镇蓝色的鸢尾花,那朵花象征着自由。
自由。
终于随风自由。
夏戟低声道:“这不是一个好故事呢。”
谢微道:“我们此行唤醒了百里弦之,他从混沌里清醒,将涅槃重生。而晏离成了鬼王,想必会去人间寻重生的百里弦之。前世不能见最后一面,今生定能重逢。”
“师哥。”
“嗯?”
“我不要来生遇见你。”
“……”
“我要把所有的缘分都在今生用完,不愿爱而不得,不愿颠沛流离,不愿长泪满衫。这一世要最美满,下一世要最孤单。”
谢微忍不住牵起嘴角,轻笑道:“好,给你,一颗心全给你。”
夏戟啄了下谢微的侧脸,笑得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行之派山脚客栈热闹,老板娘是个精明能干的中年妇人,把不大不小的客栈经营得风生水起。听说老板娘年轻时是一个泼辣美人儿,丈夫在外寻了个小情人,老板娘一不做二不休抱着两岁大的女儿离家出走了。
一离家就是十余载,也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寻过她。
谢微和夏戟在客栈歇息了会儿。一个十三四岁的浅紫衫小姑娘端着两碗清水,大眼睛水汪汪的,纤细的腰肢不足盈盈一握,娇美的像初春枝头绽放的花骨朵儿。
“二位师叔请喝水。”阿初把两碗水放到木桌上。阿初自幼在山脚呆着,和山上的小弟子们混熟了,便跟着他们师兄师叔地叫唤。
谢微的那碗真真是清清澈澈的井水,夏戟的那碗闻着却有清香的酒味。
夏戟道了声谢,端起碗一饮而尽,是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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