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射要是勋以“你我二人为题”,作一首诗出来。这题目就挺诡异,你说范围大吧,确实不小,既可以解释为“同辈”、“同侪”、“同僚”,甚至也可以直接解释为“人”。可是是勋知道,自己要真把题目往大里扩,那是很难过关的,总得想个更合衬的解释才行。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光把题目解好了也不成啊,你还得抄诗啊。黄射是啥人了?他老爹黄祖,演义中给人的印象就一大老粗,然而真要考究起来,那也是名门大户出身啊——他们安陆黄氏,就先后出过和帝朝的尚书令黄香、桓帝朝的太尉黄琼和灵帝朝的太尉黄琬三代名臣。当然啦,世家子弟并不一定都有学问,就没啥史料记载黄祖文武双修的,然而后来祢衡被刘表给赶到江夏去当黄祖的幕僚,就跟眼前这位黄射挺说得来,后来祢衡被杀,黄射“徒跣”也就是说光着脚来不及穿鞋就跑出去救援。祢衡那也是汉末的大家,能跟他交朋友的黄射,素养可能不及格吗?
自己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倒是可以试着创作新诗,但问题就自己那两把刷子,跟雷泽上蒙蒙李全他们还则罢了,哪儿敢跟这儿蒙黄射啊?不行,咱必须再次捡起“文抄公”的旧业来,才有可能过关。
那么抄啥诗好呢?有啥诗合乎“你我二人”之题呢?是勋低头沉吟,不自禁地就踱起方步来了——他往左走了四步,又往右走了三步。一共是七步……七步?有了!
于是一咬牙关,缓缓抬起头来:“府君请听——‘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他这是抄的曹植那首著名的《七步诗》。照理说他不敢随便乱抄曹家父子的诗歌的,但前阵子才刚见过曹植,还趴娘怀里要奶吃呢,就算野史传说不老靠谱,他也不可能才两三岁就写出诗来啊。罢,罢。老子就提前用了你的吧!
是勋一边吟诗,黄射就一边捋着胡子倾听,听完了细细一咀嚼,只觉得满口的芬芳,不禁抚掌道:“好诗,佳构!文辞虽不雕琢,内涵却很深邃。只是……此诗似论兄弟阋墙。与你我又有相何关了?”
是勋心说就知道你丫要问,好在老子早就想好一篇歪词儿来解释啦:“卿为荆州守,某为兖州吏,所奉者皆炎汉天子也,受天子命而职守一方,譬如兄弟。兄弟同根。不可阋墙,难道你我便应如此兵戈相见吗?汉官自起其衅,恰如煮豆燃萁,所喜者谁?李傕、郭汜乎?黄巾余孽乎?”
黄射闻言,不禁深深一揖:“受教了。果为是宏辅先生,诗才、舌辩皆天下无双啊。然而是先生既要往襄阳去见刘使君。为何反来此村屯之中,与小人为伍?”
是勋老实回答,说是鄳县县令介绍我来见周直,引路往襄阳去,结果被周直扯来赴宴的。黄射告诉他,鄳县县令勾结豪强,蹂躏地方,才刚被他拿下,顺藤摸瓜找到了周直的庄院,谁想扑了一个空,所以干脆渡过淮水,越境前来捕人。
平春县是章陵郡的辖县,但鄳县不是,属于江夏郡,不过江夏太守黄祖是黄射的老爹,黄射帮老爹办事,拿下鄳县县令,那也顺理成章啊。至于他追捕平春县的豪强周直,那更是职权范围内的事儿,是勋毫无理由干涉。于是是勋就说啦:“既如此,黄府君自可缚了周直去,然李通、陈恭虽为章陵人,如今皆居汝南,自有兖州长吏管束。”他得保下将来可能成为同僚的李通,至于周直的死活,又关他屁事了?
黄射点头,当即派兵进入村中,声明只擒平春贼周直,余皆不问。时候不大,就把周直周蓬生给五花大绑,押出来了。周直一边挣扎,一边朝是勋喊:“长官救我!”是勋转过头去,理都不带理他的。
黄射迈前一步,拉着是勋的手说:“久闻大名,恨不相识尔。适才多有冒犯,宏辅先生勿罪。射此来,本亦欲往襄阳去谒见刘牧,先生何不与某同行?”是勋说好啊,跟你一起走,那路上想必太平安全得多啦。
临行前,是勋请黄射稍待片刻,他去跟仍然惶恐、迷茫的李通说几句话——不外乎劝李通去投曹操,一刀一枪搏个出身出来,强过在乡下为豪也好,为贼也罢,完了还写下一封荐书,交给李通。
随即他便跟着黄射南渡淮水,向西行去。黄射扯了是勋同乘,两人谈谈说说,路上倒是颇不寂寞。要说这位黄太守的学问确实是挺好的,而是勋在这一世混了那么多年,也勉强可以当得上“不错”二字,倒是你有来言,我有去语,聊得挺投机——比起当年跟是宽同行,只能拼命套话而不敢随便开口,那是有如天壤之别啊。
渡过淮水,沿着大路往西走了不久,突然前军揪了一对母子过来,说求见兖州的是从事。是勋打眼一瞧,果然那小的就是魏延。他早就编好了说辞,当下蒙骗黄射,说这是自己在兖州某同僚的亲眷,受同僚托付来访,帮忙带回兖州去。本来就是一桩小事,黄射压根儿没过脑子,就真信了。
但是提起兖州的同僚,他就问是勋,兖州都有哪些俊才哪?是勋掰着手指逐一给他介绍,什么荀彧啊、郭嘉啊、程昱啊、毛玠啊、太史慈啊……不过看情形,黄射对其中的大多数不怎么感兴趣,光打问相关荀彧和太史慈的情况了。是勋想想也是,荀文若是世家大族出身,太史子义刚刚因为打败了吕布而名满天下,以黄射的眼光,郭嘉、程昱那些出身略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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