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心,安神定志,哪怕没入黑暗与死亡,终不可夺。
不可夺。青瓷想。
明诚被甄别到民国三十三年一月初。更加寒冷的天气帮了他,枪伤很少给他捣乱。甄别结果:可用。
眼镜蛇从来没出现,仿佛很少有人知道他存在。明诚很庆幸,这样也很好。
延安城外七里铺情报侦察干部培训班第七期来了个新教员。穿着整洁的旧中山装,瘦瘦高高。非常英俊,举止风度斯文,令人心生好感。他用低沉的嗓音点名,上海口音念一个名字大家笑一阵,最后他自己都笑了。明教员历经法国苏联,见过很多人,见过很多事,读过很多书,经验智慧的积累足够多,所以他讲话风趣幽默。一开始很多学员调皮模仿他的口音,倒是他几天之后把口音给改了,非常神奇。他主要教苏联格别乌的格斗审讯,学员们总是稀里糊涂地被他温柔地套话。套出话才反应过来,自己泄密了。
明诚见过王庸。王庸回到延安,在中央干部学校学习。王庸想着怎么劝这个小徒弟,明诚自嘲:“我曾经烦恼过到时候归队要进入哪个建制,八路军很好,新四军也行。我还想要一套军装,七里铺的教员就我一个不穿军装的。你看,我想多了。”
当初明教员第一次点名,点到一个“殷其雷”。他用绅士的沪语音调问他,你知不知道你得名怎么来的?殷其雷一愣,明教员微笑,眼睛发红:“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第137章
延安过春节。什么运动,什么拯救,什么甄别,老百姓要过春节。黄的土地,白的雪,火色的对联,灯笼,五彩的挂钱儿。大家齐心协力,发誓一定要高兴。
明教员屋子里没婆姨,邻居婶儿们过来帮他净院打醋炭,进门不由分说就干活。明教员生活仔细,一直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婶儿们没得打扫,爆发出一阵大笑。斯斯文文的明教员有点发愣,有个系围裙的胖婶儿乐呵呵:“明教员就是上海人!这屋里搞得比我们平时都干净!”
上海来的,英俊漂亮的年轻男人,能说好几国洋鬼子话,还能弹钢琴拉手风琴。大家对上海又向往又好奇,上海多么繁华?
上海是场梦,明教员也是。
明教员身体总是不好,身上有伤,脸色发白,经常咳嗽。胖婶儿让明教员先出窑洞,她们要打醋炭。明教员很好奇打醋炭是什么意思,凑在窗口往里看。铁勺里放块烧得黑红的木炭,上面浇醋,刺啦一声翻滚白烟,举着到处熏一熏,说是辟邪。
明教员很惊讶,这是古老的智慧,用醋烟熏,杀菌消毒。
婶儿们临走之前,胖婶儿又说一句话,大家又大笑。胖婶儿安慰局促的明教员:“明教员不要着急,过了年我让老汉教你唱酸曲,唱回一个好看女子来!”
明教员跟着笑:“好呀好呀,谢谢!”
到处竭尽全力准备春节,集市热闹,延安保卫部门加大保卫力度。可是抢救运动搞得保卫部门自己人都折了大半,人力根本不够。这边焦头烂额,那边七里铺的学员和三十里铺的学员打群架。
七里铺的学员练习化妆侦查,扮成小贩挑着东西去市上卖。三十里铺的学员实习反特反内奸,把七里铺学员抓个正着。
七里铺和三十里铺本来就不对付。七里铺大部分是“洋学生”,往间谍培养。三十里铺主要是陕西本地干部,保卫延安治安。大家谁也瞧不上谁,我觉得你装蒜你觉得我土鳖。两个班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撸袖子上吧。
战况激烈,保卫部门全逮了。
明教员被叫去领人,七里铺和三十里铺还在对峙,保卫处的干部插着腰咆哮:“打,接着打,打死几个算逑!”
七里铺首领是殷其雷,一看明教员,气势矮了几分。三十里铺的那位也亡羊补牢降低自己存在感。
七里铺和三十里铺男生全都挨过明教员的揍。明教员负责教导这两帮人格斗。瘦瘦高高不停咳嗽,风吹就倒一样,几个五大三粗的男生近不了他的身。
“打完了?”明教员问。
没人吭声。
过年那天秧歌队穿过延安的主街,大家都涌出去看。明教员被人裹挟着,愣愣地看着远处豪迈壮阔翻涌的红绸,踏着震天动地的锣鼓声,奔涌而来。铺天盖地的红色,势如破竹,摧枯折腐。
明教员忽然想哭,他找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生命涌动的红色就在他眼前。
以后给明楼腰上系个大红绸让他扭。
年夜饭没什么吃的。一个婶儿偷着塞给明教员一枚鸡蛋。鸡蛋在这里不是食物,是珍贵的药材,贫穷的人们唯一可以企及的奢侈补品。她们很同情背井离乡的明教员,甚至有点可怜他。
“晚上我给你端一碗烩菜来。”胖婶儿拍拍明教员的手,“过年要吃饱,往下一年不挨饿。”
明教员就着煤油灯写教案。煤油灯也是奢侈,特别供给教员们。写着写着门外有动静,明教员披着大棉袄出去一看,一群老头子往外走。老头子们敬重知识分子,因此和明教员很客气:“教员,我们上山去品天。”
明教员连忙回去提煤油灯:“我有灯,咱们一起走,山上黑。”
他过年之前就听说过,这里的风俗,除夕夜老人睡不着,出门上山“品天”,依据春节第一次日出判断下一年是不是风调雨顺。
明教员第一次真正地在山上看到农历春节初升的朝阳。他以为每天的日出都一样,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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