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了。”
他闭眼,绝望真真切切写在脸上:“施主好神通。”
敖钦让开道,瞅着他将卦摊支起,端端正正坐在卦摊后。那时的他还稚嫩,别有心机的目光下,坐不了多久便耐不住性子,回过脸来皱着眉头质问:“施主还想算卦?”
敖钦压低身子,伸出手指头摇了又摇:“非也,来此观景而已。”
“贫道不知此处有何胜景令施主流连。”
“道长不知不打紧,在下一人知道就好。”那笑,已漫过了眉梢,赤裸裸挂在脸上。
小道士咬紧唇转过头去,再不曾回眸,敖钦歪歪斜斜倚着墙,展开一柄描金折扇,将他的如画的侧脸打量一遍又一遍。
起初只要看他因自己的出现而沮丧的表情就觉得欢乐,某一日见他又要背身装作不相识,没来由觉得心下一沉,生出几分不快。他始终绷起的脸颊与微蹙的眉头亦叫人难忍。敖钦叫他:“喂,小道士,你一直闭着嘴,不觉得闷么?”
背影如山,他纹丝不动。
敖钦又唤他几次,他一径沉默。心说,这无趣的蠢道士,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下去。暗暗下了决心,明日绝不来讨这没趣!
第二天,却又雷打不动地早他一步到了,替他抢下这处正午时也晒不到烈阳的荫凉所在。一日复一日,看他摆摊,看他打卦,看他沉默,看他眉心的抑郁一日胜似一日直至变作一派灰败。小道士的涵养越来越好,对他的种种言行几乎已是老僧入定般的镇定,要问卦就认认真真推演,要说笑就安安静静聆听,偶尔一抬头,墨色的深瞳里无波无澜:“施主,贫道要回去了。”
面对他的予取予求,敖钦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住脾气,回到东山神宫,挥袖将满满一架书简扫落。当日是谁道他与希夷不同?压根就是完完全全的一样,一样讨厌又碍眼!
敖锦弯腰替他将书简一卷卷收起:“不都是你说的?”
劈手自他手中将竹简抢过来,敖钦垂眼一看,却正是希夷送的《道德经》,心火顿起,再度狠狠掷在地上。
众仙前见了希夷,亦是这般没来由的恼恨,不着边际的狂言脱口而出,却是分辨不清究竟是气的希夷还是怨的无涯。可是话如流水,一出口便再无收回之理,为一朵般若花,一日间空自从天南寻到地北,归来时仍旧两手空空。
世人皆知那希夷精于卦象,堪称妙手神算,只怕在他东奔西走之时,希夷早就端坐屋中成竹在胸。越想越觉懊恼,坐在平日清凉自在的树荫底下也生生闷出一身热汗。敖钦收了扇子,烦躁地抬起袖子擦汗,一回神,恰撞上小道士一双清明眼,好奇混杂着探究,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错综复杂。只不过电光火石般一瞬,他目光一凛,匆匆回身又留给敖钦一个沉默的侧影。敖钦愣愣怔怔地看,变故太快,方才的四目相对仿佛镜花水月一场幻梦。
三五日后,敖锦便来禀告:“希夷那边有传闻,说是已经推算出,近日内凡间应有般若花破土。”
他着宽袍广袖,自高阶之上逶迤而下,衣裾翩翩,起伏如浪,听素来进退得当的手足吞吞吐吐劝诫:“说是奇花,于我们又无用处,得个稀罕而已。何必拿来同希夷较真?万一叫他侥幸抢了先,你当真要对他三跪九叩不成?还不如趁现在……趁现在……”
“你要我向希夷低头?”
擦肩而过时,他低低抛出一句问话,敖锦再不敢多言。
许是那般若花性情实在太多变,亦或许是希夷的卦术也并未如传闻中那般精湛,时光倏忽又过半月,那边居然再无任何音讯。频频听着诸如“希夷上仙在某处空守三日一无所获”之类的传闻,虽称不上大快人心,但是东山神宫内的诸人倒也松下一口气。敖钦倚在树下暗暗盘算,现下谁也不比谁占先,若要得奇花,恐怕真要单凭各人的缘法。万一不慎,倘若真被希夷抢了先,大不了撕破脸皮用夺的。
眼角过处,却又不期然对上小道士饱含探究的目光,这一次,他没有逃:“你有心事。”
一本正经的口气,显然小道士已经思量再三。
“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迟疑,开口时,又习惯性地用牙咬嘴唇,“因为这些天你没原先那么聒噪。”
聒噪,那是用来形容麻雀的吧?又好气又好笑,敖钦一心要同他计较:“喂,小道士……”
他全然不理会,视线大胆地直射过来:“你似乎胜算不大。”明明是句平平淡淡的陈述,不带一丝一毫情感,却怎么听怎么让人心里不舒服。
做道士的都是这么口没遮拦喜欢捉人痛脚么?敖钦站到他跟前,俯河蟹词语自上而下看他淡定无绪的脸:“小道士,本君还从未输过。”
小道士眼皮不掀一下,仿佛他绣着瑞气祥云的衣襟更值得一看:“是吗?”
简简单单两个字,再加上这张完全仿着希夷生就的脸,正戳中他心口的伤。
“罢了,那就告诉你。”不想再多言,从未输过或者从未赢过,那都是不能说也说不出口的东西。敖钦狼狈地别开眼,按下打赌一节,将般若花种种一五一十告诉他,“这次我可不欺负你,压根就卜不出来的东西,你听听就好,将来哪天有幸见到了,记得要惜福。”
他果真睁大眼认认真真地听,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脸,说不出为什么,看着他眼中的倒影,满腹的焦躁一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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