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是抬头望天那一刹,他惊得眼睛都要摔出来了。
他屋顶上,居然探了个乌漆漆的头进来!
定睛一看,原是个蒙面之徒,料定是梁上君子宵小之辈,张紊大喝一声:“贼人!佛门清净地,你竟敢入室行窃!”
那人不料屋里主人醒着,被他一吓,差点原路蹿了出去,借月色一瞥,不过一人一驴,当即肥了胆子,“嘁,你这哪是佛门?再说,你怎知我是来行窃!”
竟然啪噔一声跳下地来。
张紊饿了几餐,正是气若游丝的模样,不防贼人不逃反入,心里一慌,搂着驴子往后退,“这我家!深更半夜你溜进来不是贼是甚么!”
那贼还理直气壮的,“我估摸你家穷得叮当响,进来看看我猜得对不对的。”
“恬不知耻!”
“识相的把你家家当都拎出来给爷瞧瞧。”
张紊只听那贼嘀咕说,“原来住的个穷酸书生,我还以为是哪家公子置的私宅……”
“喂,你不会是哪家少爷的娈童罢?”那人在身上摸索,摸出个火折子,嗒一下点着,就往张紊这头逼近。
当朝南风盛行,上至士大夫,下至黎民百姓,多有“走后门”的,蓄养娈童,行作夫妻,各类不伦,也非寡见。
张紊心下忐忑,搂着驴脖子叫道,“我家里无钱,也就是个读书的!”
那贼捏着火折子,不紧不慢,“哟,现下晓得怕了,读书的难道就不吃饭了,把你身上银钱都交出来……不然,要你好看!”
17
张紊看昏暗中利器银光一闪而逝,愈发慌张,“我这没有银子,都饿了许多餐了!”
这时贼人凑到了他面前,清楚瞧见了他样貌,赞了声,“小相公倒清秀。”
“你、你!”
“不知是不是妇人扮作的?”
张紊气得直颤,“无耻之徒!”
那贼脸面在黑色覆纱之后,闷闷笑了起来,“小相公倒明白得快,”忽而恶形恶状一比长刀,“老老实实把银子交出来!老子对你这等甘做兔儿爷的老爷们无甚耐性!”
张紊把心一横,瞪着那刀刃,“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贼人怒极反笑,呼呼一下甩了刀,揪开那惊恐万分的蠢驴,扑到张紊身上,照着他脸上就是一拳,“有没有钱?”
张紊挨了疼,骨子里一些犟倔油然而生,拧着喊道,“没有!”
贼人到底是贼人,摁着他四肢使力抽了他一通,“有没有?”
张紊不得反抗要领,又踢又挣,还是躲不去,白嫩脸上瞬时破了皮,见了血,“没有!”
那蠢驴倒忠心护主,呲着两排整齐牙去啃贼人的袖子,一边恩恩直叫,一边往外拖,那贼打他打累了,随手把驴一搡,任张紊瘫倒在地上,捏着火折子四处翻箱倒柜。
自然是半点收获也无的。
张紊强坐起来,看那人挎着刀乱翻,冷不丁摸着一个铜钵,咽了几口口水,一发狠,一气儿冲过去,照着那贼脑袋就是一敲。
那样重重一下,是头牛也要晕上一时半刻了,只见那人迅猛扭头,一副怨毒,还不及吓着张紊,咣然晕倒在地。
张紊也一下瘫软,举袖揩了嘴角血线,抚胸长叹。
他伸指探了那人颈脉,知道未闹出人命,轻轻松了口气。
他被揍得狠了,一时也起不了身,不得不依墙困坐,只觉五脏六腑搅烂了一般的疼,心下尤痛。此情此景下,他家忠驴吭哧着直往他头上拱,状若宽慰,颇惹人伤感。
“我倒楣就罢了,连累你与我共患难。”
正说着,听到外头响动,马蹄声,脚步声,一双迭一双。
他起身时两眼一黑,耳边嗡嗡作响,扶墙歇了一会,方能举步向外。
天下最可怜,莫过于无人能容。
他却不是最可怜。
你道他一出门看到了谁?
正是庾定胥!
一个又凄又苦,一个朗身玉立,相顾半晌。
“庾定胥……”
是张紊哭了出来。
庾定胥疾步上前,紧紧将他一揽,“好了好了。”
张舒叔在他后头牵着两匹马,热得一头大汗,心里阵阵伤心,几乎要同他一齐哭了。
所谓柳暗花明,是绝处逢生,苦尽甘来。
张紊醒时,庾定胥就端正坐在一旁,两手置于膝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表哥。”
庾定胥从小到大,是头一回见他这般老实,老实得人无所适从,“张舒叔来找的我。”
张紊坐起来,“……他人哪里去了?”
“回家了。”
“……是了,他爹娘管他管得紧。”
庾定胥抬手倒了茶,张紊接了,温在手里,虽说神色依旧落拓,相较之前,好了不少,“你先同我回绍兴府。”
张紊抬首看他,“那我家这边?”
“我会想法子。”
“我……这些天里……张紊能倚靠的,只有表哥了。”一字一句,艰难得很。
庾定胥起身,依旧不行于色,淡淡道,“你好生歇着。”
张紊心里一涨,险些又要哭了。
梗着嗓子吐了一句,“都听表哥的。”
18
呆在庾定胥这里,张紊是浑身不舒坦。
张家小少爷讨厌表兄庾定胥。虽未明说过,可谁人不是心知肚明?
如今他睡在庾定胥安排的客栈里,需仰仗他才有平安,这般局面,真是说不出的莫名尴尬。
所幸自那日失态后,庾定胥有两日都未露面,日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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