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雷振宇认识叶凉两个多三个月了,印象里叶凉他和“笑”这个字从没挂上过钩。他没见过。没见过的东西挺有迷惑性的,他看了以后就觉得:我居然还看不透你……
真有意思。雷振宇笑。笑着“家常”下去:“这两本书占了我借书证的百分之四十呢,我进经院本来想给自己借的,你运气好,占了,我倒没了,你怎么赔?”
“啊?!”叶凉愣在那里,他想不了那么远。雷振宇看他这呀那呀的为难了半天,觉得是火候了,就说:“要不你跟我再跑趟经院,我把我要的书拿了,你过去借。”
“哦、哦!好……”叶凉头点得又快又猛。然后两个人就过去了,雷振宇在里边磨磨蹭蹭的找,找到差二十分钟闭馆,六点四十的时候,他出来了,叶凉接了书拿着自己的借书证过去排队,那天人多,都排完,也闭馆了。七点。食堂刚好没饭。叶凉不停看表,他急,想赶紧回去把晚饭打了。雷振宇不,神清气爽的把那几本书夹在手边,引着叶凉走。看准了叶凉不好意思先开口去要。差不多了他就说:“饿死了!吃饭去!哟!都这点儿啦!食堂肯定没饭了!走吧,我们去东门。”叶凉怎么好去?吃一顿两顿不妨事,三顿四顿脸皮得厚了,隔三差五那么吃,又都是人家请,他脸皮还没厚到家,于是想也没想句说“谢谢……不用了……我吃过的……”
雷振宇也不说什么,光笑,笑到叶凉心里面丢盔弃甲了才说“哦,四点就吃啦?”里面是有潜台词的:四点食堂连窗口都没开,你去哪儿吃的?
“那,吃的什么?”
“馒头……”
雷振宇又笑——四点,馒头的心还硬着呢。
“还有呢?”
“白菜……”
“哦。”
这对话是没法进行下去了,就沉默。
“得了”,雷振宇头一扬,“陪陪我吧,我热闹惯了,一个人吃不下去。”
这话听着就有点耍赖的意思了。痞。
叶凉不动,左右为难。雷振宇过来搂他,一只手要松不紧的拦在他肩膀上,勾着搭着就走起来了。叶凉给他圈着,觉出那只手的分量——他走得开了一点,有要“走脱”的迹象了,那手就紧,紧到让他把头靠回那个肩膀去为止。这么靠着叶凉真不习惯,雷振宇的味道嚣张嚣张的弥漫,他觉得有点呛,不知不觉眉头就堆上没逃过雷振宇的眼——他就故意不动声色,还那么勾着搭着的走,两人给“勾搭”出一股“哥儿们”味来。
这“勾搭”那时流行,在外人眼里可勾出“对象”、“哥儿们”、“姐儿们”这几种关系,哪种都不惹眼,很能掩饰些什么的。
九月、十月、十一、十二、一,一月一到,年就近了。年之前,学生也有学生要过的年关。考。平时是不怎么考,都大学了嘛,爱学学不学拉倒,年前一考,死不死就那么回事了。考试周来临之前那一两个礼拜,能把心归下来书钉进脑子里的地方都人满为患了,老图、新图、主楼、电教、一教、二教、三教、阶梯,就连学生会旁边那间没暖气的小教室都有十几个拿了“暖手宝”的坐了进去。枕戈待旦。到处都能看见眼圈青紫蓬头垢面的家伙,他们早六点在老图门口排起长队(那是全天开放的,得一个座位可以占一天),拿借书证去换,一人一个代书牌,百十个座位眨眼就没,拿不到的连叹气的时间都没有又奔往别的地儿了,手上抱本书,瞅见空的往桌子上一扔,——占座儿!占到的就可以回去吃饭了,没占着的接着跑,跑到有为止,人上人下的,互相递个信儿“xx满了,去了也白去,xx还有位子赶紧过去”。囫囵完早饭,脑子都还没醒过来,书钉来钉去还在那几页,于是着急,满脸的强迫记忆。两个考试周有如地狱一般,再碰到些难缠的科目难缠的老师,那人都可以“梦游”了——走着都能睡着——没办法,被“当”毕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想到被当以后的重修,和低自己一级的弟弟妹妹们同堂上课,人家亲亲热热喊你“学长学姐”或是“师兄师姐”的时候,听着就别扭,像意有所指。面子问题,大意不得。还有大一一班菜鸟,来这儿之前在自己地方上都是拔尖人物,自尊心给老师学生养大了,别说被“当”,“垫底”都够他耻的!于是,这大学里几千号一到四学生大两个考试周渲染得愁云惨雾,空气里都能看见一点儿眼圈的青紫色。
可时间毕竟是用来过的,那两周再艰难也就是些分分秒秒,三百多小时罢了。考完就阳光灿烂,解放区的天果然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很喜欢——你以为他们是怎么撑过来的,还不是头晕脑胀的时候想入非非:等考完了老子怎样怎样……!狂欢的计划早早就拟订出来单等考完那天付诸实践。有恋家的,考最后一门的前一个晚上就把包袱拣好了,写完,交完,书一拽,攥上包袱就跑。也是,年味儿一天一天浓起来,这城市里披红挂绿的地方一天比一天多,把人埋在心里的家的种种好处都勾起来了,一丝一丝的,心痒,脚下生风,背上长翅,恨不得一头扎回去。回家路上连做梦都是香气扑鼻的八宝饭、粘粘糯糯的年糕、父母烧的好饭菜……
叶凉不走。来回路费是个坎,更牵心的是家的“味道”。家里每年在年二十二的时候要去扫祖坟,摆好酒菜拜拜完,就请香。(老人入土以后在坟边上种点艾草,拜完了收干净,又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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