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郑文成脸都有些发绿了,只也说不得内里的细故,平白与人笑话,便垂头吃茶,心中却着实有些复杂莫名。
旁人不知就里,郑景成却是分明,略觉尴尬地咳嗽一声,道:“李兄,江兄如此,必定是此事有些为难,方不能称心。这些个事,却得他自己思量明白才是。”
李明彦原知江源是为相思自苦,虽也颇有淑女之思,到底想着旧日情分,才是那么说了一句。听得郑景成这话,他一想着若事情能成,江源断不会如此,二想着事涉女子名节,心内也有些惭愧自己冒昧造次,便道:“你说的是,却是我一时未曾想分明了。”
那江源听得他这么说,如何不明白,心内酸苦更甚,只不能说与他们,便道:“今番劳动你们前来,心内着实过意不去。且放心,我自是明白缘分命数四个字的。”
旁人各有所知,倒不觉得如何。唯有一个顾茂听得这话,却是心下诧异,暗想:究竟是什么事,如何就说及缘分命数来?难道说……他的目光在江源面上细细端详半晌,心内便隐隐有些准数,虽不说话,心内已有三分摇头。
而那边江源犹自不知,只在一顿之后,又说出另外一番话来:“不过今番诸位前来,却有一样好物,正可观赏,倒也算我一番心意了。”李明彦素日与他情分最好,不过略一思索,便笑着道:“可是西园里的豆绿牡丹欧家碧?去岁这个时节,怕是含苞待放尚且无有的,今番竟是不同?”
“却是含苞初露碧波色,深藏羊脂玉如雪。”说及那牡丹欧家碧,江源本也风雅,自觉心内清明三分,因含笑道:“今岁天暖,虽不过四月初,却多有含苞待放之态,又有数枝牡丹早沐风露,且自绽放,却是交相辉映,并不辜负殊容两字。”
这般说来,就是顾茂也心有所动。
要知素来文人秀士慕风雅,喜自然,自有骚客之心。牡丹又为百花之王,珍姿秀色独出众花之上,尚有旧日于女皇武则天令前不折风骨的美谈,也是为人所重。今番所谓豆绿牡丹欧家碧,亦是姚黄魏紫,豆绿黑魁四大名品之中独占一绝的珍品,极为难得。便是早见过数回的李明彦听得这话,也自心动,何况顾茂并郑家兄弟,当即便是谢过应下。
江源招来贴身的小厮汲墨,令他引路,又道:“我身有不适,竟不能款待,日后自当罚酒三杯。”
众人自是含笑回说两句,才是告辞。
那汲墨原是程夫人旧日配房之子,本自聪敏,又仔细明白,生得也是讨巧,引路这等小事,十分便宜。况且那西园恰在西面,却与后院隔了一条道,并不比十分拘束。
不多时他便将郑文成等引到西面园子里,笑指着前头道:“诸位爷,前头便是那一本欧家碧的所在,素日里都有两个婆子照料,并不许下面的人随意出入,想那牡丹也是寂寞得紧呢。”
李明彦便笑着道:“猴头!还不快快带路,倒是嚼舌,仔细让你家主子听着了!”
那汲墨忙缩头讨饶,脚下却是轻快,一路往前,一路口中不停,且转过一处假山,正说了一句:“李公子……”前头便猛见着两个婆子在那里,他不由一怔,当即道:“你们是哪个屋子的?怎么到了这里?”
这一声落地,他已是几步上前,当即瞧见几个婆子丫鬟拥簇着一个姑娘在那牡丹跟前。
仿佛是听得他这一声,内里那位姑娘且转过螓首,却是娥眉微微,双眸脉脉,面上稍染惊诧之意。边上便有两个梳着双环髻的青衣丫鬟上前来拦住,口中斥道:“这是姑娘请来的林姑娘,正在此观赏牡丹,你如何闯进来了!竟不通报一声!”
说话间,顾茂等人已是走到近前,听得这一声,心下都是一惊,由不得抬头看去。
春纤见机不妙,早已拉着黛玉往后退了两步,且站在那牡丹欧家碧跟前,自己则往那边看去。头一个瞧入眼中的便是顾茂,她心内一怔,又见着那李明诚已然与她一笑,双目闪闪,竟有几分天然纯粹。
微微泯了抿唇,春纤没再说话,心内却少不得将那顾茂想了一回,暗想:这个人倒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她们如此,那边也正望过来,两厢一对面,都是吃了一惊。
黛玉年岁虽小,却是自有一段fēng_liú体态,又是多思多愁多病的玲珑心窍,情致婉转之处,犹如春山溪泉,灵性缠绵之意,仿若烟霞浸江。本就生得眉蹙春山,眼颦秋水,大有娉婷袅娜的秀美,添上那一段自心窍而出的骨中情态,真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便似她身边那一株牡丹,径自出落得超逸脱俗,原是阆苑仙葩。
旁个先不说,那郑文成早已成了个呆头鹅,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不同与旁人,听得林姑娘这三个字,心内便有些笃定,于今虽知这般于理不合,但想着鸾盟早定,也是年轻心热,不自觉多瞧了几眼。当下间一眼过去,他心内便一则欢喜,一则惊诧,复又生出三分焦灼来。
黛玉生得人比花娇,秀色独出,他想着日后结为夫妻,自然心内称意的。然则,这般相遇,也着实让他有些惊诧,且又有些恨不得遮住黛玉容色的心思,不免有些呆住,连郑景成轻轻扯动他的衣袖,也是浑然不知。
顾茂却是五人之中最先回过神来的,他虽也为黛玉姿容而动,然则早年历经挫折,心性坚韧却非旁人能及的,虽犹自有些移不开眼,到底垂首避开,且自拱手一礼,口中却并不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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