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子年岁不大,许是被他严肃的语气吓着,好一会儿才答道:“洗砚斋……”
柳十七不敢怠慢只留下一句“多谢”,即刻顺着廊下一阵小跑。十二楼的月明楼烧毁大半,于是作为议事厅的洗砚斋临时成了大堂,他一路走过去,遇上的人不多,见了他纷纷停下让路,柳十七虽感到奇怪,却没多想。
洗砚斋近在咫尺,原本消停了不少的乐声又奏了起来。
大门紧闭,柳十七来不及等通报,擅自推开了门。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当中抚琴人的身上,神色由迷茫刹那转为惊喜:“大师兄!”
修长指节按上琴弦,止住了乐声,封听云抬起头来,却和旁边站着的闻笛说话:“我早便说了,在岛上时他每天早上都是这么起来的。”
柳十七又好气又好笑:“流波弄月曲,大师兄,你自己说听多了不好的。”
封听云:“我说过么?我怎么觉得恰恰相反,习武之人应当多与此曲切磋,免得为天地所扰----我看郁兄深有同感,你多大年纪了还赖床?”
他随着这话记起那个语焉不详的梦境,笑了笑没接话,刚在旁边坐下端起一杯茶,想起要问封听云自己的包袱他可有收好,门外忽然跑进来披头散发的宋敏儿。
江湖闻名的美人自从临淄走了一遭,整个人就不太在乎形象,也抹得开面子了。如今她几步跑到郁徵面前,一抬起脸,眼睛里竟有泪水:“大师兄,大师兄……!”
郁徵预感不妙,握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宋敏儿先狠狠地瞪了封听云一眼,随后抚平一股气:“师父……师父今天不知道发什么疯,在庭芳苑里砸门,说要出来,说他知道柳眠声回来了,要把他杀----”
她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立时窜出门外,把众人都吓了一跳。待到缓过神发现是谁跑得飞快后,郁徵始料未及,放开握着宋敏儿的手,疾步奔到门口,却已经看不见闻笛的影子了。这关节上,怎么还惹事!
他转向柳十七,还没多说话,对方握紧了刀起身:“我去找他。”
郁徵忙嘱咐他道:“别让他冲动!你知道路怎么走吗?一直往前,看见松树往东。”
柳十七一点头,示意自己都明白后轻身朝庭芳苑奔去。余下众人里又站起一个,封听云抱着琴往旁边桌上放了,道:“我去看着自家师弟。”
他只言片语划清了与十二楼的界限,接着摘下佩剑,跟随柳十七而去。郁徵知道是他们自家的事,说过不再插手后当真没有要再管的意思。
宋敏儿都要急上火了:“师兄,这……现在该怎么办?师父疯了,闻笛杀气冲天的,柳眠声也……师兄,事情发生在西秀山,你真要袖手旁观?”
四下纷纷起了议论声,但郁徵不答,他站在原地宛如一尊雕像,神情也如同石头一般冷硬。她似是想起郁徵说过什么,宋敏儿一抹眼角,毅然决然道:“不管你怎么决定,这关头上也懒得同你争。但我是师父的弟子,我得去!”
她像突然找到了自己的主心骨,难得地不用旁人替她拿主意。宋敏儿把其他人纷纷留在洗砚斋,她的轻功在这一天几乎登峰造极了,她行至庭芳苑外,被一声刺耳的金属碰撞激得整个人往后退了一步。
“你杀了他有什么用,冲我来?冲我来呀!”她听见闻笛的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沙哑,“既然如此,你被蒙了心眼再看不见师徒情分,就不要怪我忘恩负义!”
宋敏儿越过矮墙看清混乱中心,闻笛拔刀不由分说地砍向左念----
她发出一声尖叫。
作者有话要说:
给掌门的盒饭热一热(。
存稿紧巴巴 本周日暂不更新 q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往者可谏
若干年后再提起那日西秀山的变故,宋敏儿仍然心有余悸,抑制不住地浑身颤抖。
那一刀砍在了左念右臂上,立时鲜红的血争先恐后涌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咬住自己的手掌扭过身去,眼里即刻涌出大颗眼泪,却死死地不肯再发出声音。
紧接着有人拽住她一条胳膊,像扯着随便什么布料一般把她拽进了院子。宋敏儿瞪大了眼睛,拽她进去的封听云手指按在唇上,示意她噤声。
“不想死就在这里待着。”封听云轻声道,“你在外面,若再发出什么动静,左掌门为心魔所扰,你猜他会不会把你误认为旁人?”
宋敏儿闭嘴,眼里都是不甘和困惑。
庭芳苑形似徽州的青瓦白墙此时成了一个牢笼,囚禁了经年以来沉默的仇怨。
刺痛短暂地惊醒了左念,而闻笛也被他的不闪不躲吓得手中柳叶刀一抖,发出细微嗡鸣----柳叶刀细窄,本就不适合砍杀,这一下他手间发麻,终于从宋敏儿那句隐含的“左念要杀柳眠声”中回过了神。
他往后退了几步,余光瞥见树下的柳十七,忽地不知道自己方才的愤怒到底从何而来。提到生死杀伐就想到“小蓬莱”里柳十七的话,他分明已经能收敛,却因左念,闻笛突然又一下子被经年仇恨吞噬。
“他自己都不在意你们的恩怨了,为什么你还要抓着不放!我想过一次要不要算了,你却又说这种话!”闻笛恨恨地想,看向左念时眼角微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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