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他提起白尹的时候,就是我最得意的时候。
那时候,我觉得我此生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将阿司先我一步推到了他的身边。
彼时是个春日。
一年之计在于春,父皇在一个春天为我找来了第一个外师傅。
当时他就站在那孤零零的杏树底下,孤独的站着,微微发栗色的头发,眼前松松垮垮束着的黑色眼罩。在漫天的杏雨中,显得尤为扎眼。
“爷以今晚的晚饭有水煮肉片起誓,他是个瞎子!”阿司信誓旦旦同我这样说。
我颇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废话,你觉得能看见的话,他能眼睛上系着那个东西?”
“不一定啊!你宫里的江如意也没有鼻炎,但是他总是拿着个鼻烟壶在哪里浪!”阿司砸吧着自己的嘴,认真看看远处的白尹,那时的我从不知道,他对白尹的那一望,竟然望了许多年。
我眼看着他看着白尹出神的样子,心中习惯性地涌现出了一丝坏心眼。
那时的我还不知白家的厉害,总想着父皇给我找个瞎子来,实在是有点应付事。左右他应付我的时候太多了,以至于一想到他会应付我,我就将仇报复在阿司身上,于是我对着阿司瘦弱的脊背狠狠踹了一脚,他噗通一声就跟着滚了出去。
“闻人夏!”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心里不由得更加得意,心中就像是出了口恶气,顿时轻松了许多。
他成功的吸引了白尹的目光。
果然死性不改的他,拍拍屁股就忘了他被我踹出来这茬。
对着白尹就挑衅道:“呦!我们闻人家是没人了么?怎么会找个瞎子来做师傅!”
我眼睁睁看着白尹那张雪白脸抽搐了一下,然后听他一本正经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锃亮的陌刀,啪地一声,极漂亮的就甩到了阿司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上!
我当时就懵了!但是我懵的不是他打他。而是因为我知道那人真是个瞎子了,毕竟但凡能看见阿司的脸的人,很少有舍得打的。
“你姓闻人,听年龄也不过十二三岁,想来就是我的新弟子。我这一下,就是教育你……”
“尊师重道”这四个迂腐至极的四个字还未从他的口中说出。
那边阿司果然已经忍不住了,极为罕见地,哇地一声就哭了!
“那个……”
“你……你你你居然打我脸!”阿司哭的撕心裂肺。
于是场面乱了。
阿司哭着往我这里跑,泪水鼻子水止不住地往我身上蹭。
我不尴不尬地哄着他,内心不知道有多么的卧槽。心说这次可真是玩大了,等会子他脸上的两道伤给父皇看见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少不了是要挨一顿骂的。
然而就在我内心无比怨怼着,觉得这个叫白尹的人简直是太莽撞的时候。
他却慢吞吞地来到了我面前,然后慢慢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只手帕递到了我面前。
“对不起,认错人,吓到你了。”
他说着这种话,我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毕竟一般阿司哭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会搭理我的感受。
我呆呆傻傻地从他的手里接过了那只干净的帕子,想要用帕子给阿司擦擦脸,然而我刚要将帕子附着上去,那边的他却忽然又这样开口:
“给你帕子,是叫你擦自己的衣服,哭成那个样子,一定弄脏你的衣服了。”
他如是说着。
我瞪大眼睛惊恐地听着他不着调的言论,仿佛是看见了一个怪物:“实在不行,要是你不用它擦衣服的话,就把他嘴堵上,其实他哭的我很烦……你觉得呢?”
第一百九十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2)
很多人不能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白尹,毕竟生在天家,理应喜欢上一个更加正常人才对。
然而他们却不知,我之所以会喜欢白尹,只不过是在最遥远的当初,他曾对我有过特别的好而已。
而那种好,是我一直羡慕的阿司所得不到的。
昨夜如意回来的时候,有在我的耳边对我轻轻诉说。说是文远若让他回来给我传话,说今天午时之前白尹会来见我。
其实听到这种说法的时候,我的内心是愕然的,但是无奈我的脸上实在是肿的太厉害,做不出一丝的表情来,只能通过扯扯嘴角。来表达我内心的激动与汹涌澎湃。
其实出了震惊和汹涌澎湃,我的内心里更多的情感应该是震惊。毕竟我从来都不信文远若能帮我做成什么大事。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想法完全是正确的。
我在听到那个消息之后,就陷入了彻底失眠的状态,我时刻抖擞着精神,眼珠子在肿胀的眼皮子底下滴流滴流转个不停。只要身边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我都会警觉起来,但是结局总是令我失望。
直到如意派人给我送来了些新的流食,喂给我吃,到那时,我才明白过来,原来我已经等了他一夜,只是那一夜,他都不曾来过。
如意捧着手中的调羹,也不知道眼里是不是喊着泪水,他在那里一勺一勺,婆婆妈妈地往我嘴巴里送吃的,声音里似乎是带着哭腔:“陛下,陛下这是御膳房才熬的菠菜猪肝粥,您好歹张开嘴吃口。”
我听到菠菜猪肝粥这个名头的时候,几乎是整个身体都气的有些发抖,若我现在但凡能说出一句话来,那我一定要将太医院的人统统拉出去砍死才能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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