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怕陈陌会后悔一样。
取血清需要仪器,但是中转站中并不会储备离心机这样的东西。
陈陌被宋剑拽到言若明床边,李哥拿出了简单的取血装备:“陈陌,你什么血型?时间紧迫,我要直接给言若明注射你的鲜血了。”
陈陌看着床上的言若明,很久很久,才沙哑着轻声说:“a型……”
李哥松了口气,半蹲下握住陈陌细瘦的胳膊,针头缓缓扎进陈陌肘窝的静脉里。
陈陌想,取一点血,其实真的不疼。
就像蚊子咬人一样被轻轻地扎了一下,然后默默地感觉鲜血流出身体,顺着胶管流进塑料袋里。
全程不过十几秒钟,李哥就把针头拔出来,在针孔上按上了脱脂棉。
那一点点鲜血被滴进了言若明的身体里。
十毫升鲜血,在吊瓶管里落了一百九十二滴。
陈陌呆呆地仰头看着,看着他的鲜血慢慢流进言若明的身体里。
直到所有血液都进入言若明的身体,陈陌才低头去看言若明。
那张脸上可怖的青灰惨白正在慢慢褪去,免疫细胞在慢慢地帮言若明清理病毒恢复身体。
言若明在昏睡中轻轻呻吟一声,艰难地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成功,仍然虚弱地昏睡着。
李哥扯开言若明的眼皮查看他的瞳孔,瞳孔有些涣散,但已经慢慢恢复了许多。
宋剑问:“有用吗?”
李哥点点头:“非常有用,陈陌血液里的抗体能帮言博士撑一阵子了。”
陈陌把按住针孔的脱脂棉拿开,默默扔进垃圾桶里,仰头看着李哥:“我可以离开了吗?”
李哥犹豫了一下,说:“陈陌,这一路上,言博士是靠你的血清活下来的。也就是说,这十毫升的血,没法让言博士撑太久,他还会需要你。”
陈陌平静地说:“他需要多少血?”
李哥深吸一口气,犹豫了很久,才斟酌着说:“直到他的身体能自主产生抗体为止。”
李哥虽然这么说,但他知道,言若明几乎不可能自己生成抗体。言若明想活,就要陈陌不间断地给他提供血液,他会一辈子都依赖着陈陌这个活体免疫细胞制造机。
陈陌昏昏沉沉地站在原地,他扭头想要找宋剑,却被酒精侵蚀得失去平衡感,一头栽倒在地上,慢慢被漆黑包裹,耳边一片嗡鸣。
他喝太多酒了,被冷风吹得昏昏沉沉,好像有点感冒了。
陈陌模糊中想起了那座地下研究所。
很长很长的地下通道,冷冰冰的金属仪器,聚集在里面的尸群咆哮着扑向他。
在他目光所及的地方,宋剑抱着言若明冲进了通道里。
陈陌痛得蜷成一团,他想要离开了,想要一个人去很远的地方,想要一个人穿过地狱之路,是生是死都没关系,至少不要让他这么疼。
可是,耳边却又响起宋剑低沉的声音。
“陌陌,我爱你。”
陈陌抱着被子低低哭着,小小的针眼很快愈合,连结痂都要看不见了。
那么小,那么小的一点伤啊,怎么能抵挡住宋剑在他耳边说一句我爱你。
陈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已经是一片刺眼的阳光。
床头放着一杯牛奶,已经凉了。
陈陌头晕胃疼,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喝了两口牛奶,就冲到卫生间里吐了个天昏地暗。
老人叹了口气,倒了一杯热茶给陈陌喝:“陌陌,小孩子就不能喝酒,胃嫩,喝了不舒服。”
陈陌吐得眼泪汪汪,蹲在地上闷头挨训:“爷爷,我错了……”
老人俯身揉揉陈陌的头:“过来,我这儿有药。”
陈陌乖乖跟着老人去隔壁房间,吃了一粒奥美拉唑,捂着胃哼哼唧唧。
老人说:“昨晚怎么了?听你们闹了一宿,怕给你们添乱,我也没过去。”
陈陌红着眼眶摇摇头,目光下意识的地往窗外飘。
老人说:“别看了,宋剑后半夜送你回来之后,就去后面那房子里了。”
陈陌不再说话了。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梦,甜蜜与心碎交织着,痛苦伴随和温暖,一个若有若无声音在他耳边说着情话,又想要把他推进地狱。
老人又叹了口气,拍拍陈陌的肩膀:“我看这地方的人越来越少了。陌陌,咱们也走吧,去个安全的地方。你这么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陈陌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人的话。
他们应该离开了,远离这个地方。
可宋剑呢?
宋剑是不是已经被牵住心魂,再也不会和他一起离开。
昨夜醉意中的那句“我爱你”还在耳边,就像最后一缕牵扯着陈陌的丝线,让他每当想要抽身离开,却被那根线牵扯得五脏六腑痛不欲生。
陈陌坐在老人的床上,默默喝着热茶。
他想要随便看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目光却无意中落在书桌上,那里有一封老人还未写完的信。
陈陌好奇地问:“爷爷,你每天都写信,是要寄给谁的吗?”
老人目光像是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有些怀念,也有些怅然,更夹杂着些复杂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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