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轻松,整整五百两啊!若是让我那父亲大人知道了,定要打断我的狗腿!”冯友伦哀嚎了一声,见马车停下了,撩开帘子一瞧,竟是停在了夜夜生欢的九桥门街市上。
只见此时夕阳未下,可街市上已是绣旆相招,掩翳天日。连街高立的青楼上,女儿家们已然盛装而立,脂粉相邀。更有沿街而行的呈酒女妓,头带珠翠朵玉冠儿,身销金衫石榴裙,骑着银鞍宝马,各执花斗小鼓,或捧龙阮琴瑟,唱着婉转小调招摇过市。
这些女妓本是给自家酒楼销酒来着,可也不免有些浮浪闲客,随逐其后。一些自诩fēng_liú的少年子弟,沿途劝酒,嬉笑打诨。稍有心者,还会送上些糕点饰物,以表心仪。女妓所经之地,高楼邃阁,绣幕如云,累足骈肩。若有哪家楼子出呈的酒或是走街的姐儿得了足客赏识的,那今夜便想必是客盈其楼了。
“子初兄,往日我邀你来这儿你从来不应,怎地今日忽然转了性?”冯友伦没想到他竟是破天荒来了这花街上,显得尤为惊讶。
前头的人未应他,只是静静穿过了热闹的人群,立在了一所门可罗雀的行院前。
“百雀楼?你要去百雀楼?”冯友伦看着楼前招牌上的几个大字,惊得合不拢嘴。
楼子倒无甚特别,关键是楼里的人。
汴京城中,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这里是东京上厅行首李师师的地方。按理说,既然是京师第一行首,楼子里该座无虚席才是,可偏偏这李师师的熟客中有一位贵人,这位贵人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以至于其他原本仰慕其名的才子贵胄们都只能望而却步了。
这位贵人,不是旁人,正是当今天子。
“子初兄,你说想要拜会的那位佳人,不会在这行院里吧?”冯友伦的声音有些颤抖,但随即他就听见对方轻笑着道出一句……
“是你想的那位没错。”
冯友伦闻言白眼一翻差点没厥过去,他一把拉住身前的人,紧张道,“你疯了!这李师师可是旁人能随意见得的,弄不好就要惹祸上身!你莫不是忘了那周邦彦是何下场?”
“我又不是周邦彦,你紧张什么。”王希泽一甩袖子,大步迈了进去,冯友伦左右踱了好几个来回,终是一跺脚,硬着头皮往里跟。
进去一瞧,却如同进了一所清雅茶寮。
台上小调轻抒,台下文人寥寥。二三侍酒女妓轻步游走在看客之间,也不多作搅扰,只添酒奉茶,俯身便退。若说能看得出是风月之所的地方,大约便是拐角的木梯间倚着的老鸨儿了。
鸨娘见来者是两个衣着讲究的公子哥儿,很快迎了上来。
“二位公子是头一回来吧,可有相熟的小姐?”
“请问,师师姑娘今日可在楼中?”王希泽一张口,就见鸨娘脸上一僵。
李师师自得圣宠之后,就很少出楼见客了,从前名满京师的幽转小调也早已无人幸闻,连带着她这楼子都比从前清冷了不少。敢这么直接说出想见李师师的,自周邦彦那不要命的浪子后这还是头一遭。
老鸨儿到底圆滑,很快就缓回了神来,“就算人在楼里,怕是也要问姑娘的意思了,公子不妨先在大堂里坐坐,我差人去李府问上一问便是。”
“有劳了。”
王希泽和冯友伦这头刚寻了个位置坐下,就见门口走街的女妓三三两两带回了些客人。原本冷清的大堂里此时才显得有些热闹起来,老鸨儿见状赶紧让人奉上了酒菜,却眼瞧着最后一个走进门的娇小女子空手而回,手里还捧着半个摔碎的酒壶,脸色又顿时阴沉下来。
“穆蝶,你怎么又把酒壶摔碎了!”老鸨儿细眉一横,伸指便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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