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持着朱笔在那个字上狠狠涂抹几下,直到把那字盖住,只剩下艳红一片,乍一看像是一滩血,触目惊心。
他丢开朱笔,向后靠在椅背上,浑身泄力一般,脑内空空,胸中却又似塞得极满,挤得人呼吸不畅。
椅背是纯铜鎏金的,也没有垫着靠背,硬硬的,从前不觉得怎样,现在却硌得他更加心烦意乱。
纪衡只得把这股心烦意乱集中于拳上,握着拳重重一砸面前书案,案上的书本奏章毛笔等被震得哆哆嗦嗦移动了位置,一个方形的薄胎青花笔洗吓得铮然作响,只那方墨绿色八仙庆寿端砚还算稳重,略微颠了一下便岿然不动,砚内墨汁却不安地漾着细纹。
盛安怀听到屋内猛然作响,心内担忧,于是迈着小碎步进来查看情况。纪衡见到他,便问道,“何事?”
盛安怀因有些心虚,不好意思说皇上我担心您所以进来瞅瞅,只好拿方才的一件事回他,“皇上,太后娘娘方才差人送来一瓶自制的药茶。另外,太后娘娘说她那里有些时新鲜果,底下人侍弄的樱桃树今夏也结了好果子,请您得空去慈宁宫品尝。”
虽然纪衡并不缺那几个果子,但是太后想方设法地和儿子套近乎,纪衡自然不可能说什么气头上的话,于是沉默不语。
不过,太后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送茶叶请果子,总让纪衡觉得她的目的怕是为了康妃,因此心中不大舒服。
他本就心情不好,现在更不愿为了饶恕康妃而使自己憋屈,想了想,说道,“你带人把婉嫔流产牵涉到的所有奴才都送到玉华宫去,传朕的旨意,此事交与顺妃严查,不可有任何姑息。”
盛安怀领旨离去。
接着,纪衡去了慈宁宫。
太后见儿子这么快前来,以为他是妥协,便很高兴,急忙吩咐人上茶端果子,又指着一盘樱桃对纪衡说道,“这是哀家宫中的花匠种出来的果树。寻常樱桃每年三四月间熟,她却能把这果子成熟的时间推迟两三个月,所以现在这么热的天儿,咱们还能吃上这新鲜又爽口的樱桃,你说好不好?”
纪衡尝了一个,淡定说好。
太后便高兴地和纪衡聊起来,聊着聊着果然说起婉嫔的事情。太后其实自己夹在中间也为难,又不想儿子失望,又不愿康妃有个好歹。
纪衡却告诉太后,这事儿他不管了,已经移交给顺妃去查。
太后惊道,“为什么?”
“顺妃做事妥当,朕信得过她。”
最后半句话可谓诛心之言。他信得过顺妃,那么信不过谁?康妃?还是她这个当娘的?
太后听到此话,便知以儿子的聪明,想必已经知道内情。她只好黯然道,“衡儿,你知道,我一切只为你好,倘若你觉得为娘的做了什么不妥,只管说出来,不要等旁人来离间我们母子。”
纪衡听到太后说软话,也笑道,“母后说笑了,朕再信别人,也不及您之万一。此事要等一切查明才好办,说句心里话,朕也不希望闹得太大。”
太后知道他是打算放康妃一马了,然从此康妃的把柄被顺妃握住,必会留些遗患。儿子行事稳妥周全,最擅制衡之道,现在竟是把前朝那些制衡的法子搬到后宫来了。她虽心中犯堵,但是知道以儿子的脾性,做到此种程度已是不易,也就不再说什么。
又聊了会儿天,纪衡问起如意。太后向外边一呶嘴,“他在花园里玩儿呢,跟你宫中那个小奴才。”
纪衡知道这个小奴才指的是田七。他本想去看看如意,但是听说田七也在,昨日里让人脸红心跳却又让他不想回首的事情一时涌上脑海,让他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于是便有些犹豫。
太后讶然,“你不想去瞧瞧如意吗?”
这话终于给了纪衡一点勇气,他站起身,“那么朕就去看看,如意是个不省心的孩子,一不留神就要闯祸的。”说完见太后点头,他便转身离去。
太后因纪衡刚才给了她面子,现在便也投桃报李地说道,“不用担心,田七很好,如意与他玩儿哀家放心。”
纪衡听到此话,只转身应了一声,脚步却更加快了几分,简直像是逃出去的。
田七和如意正在慈宁宫花园里围着那棵樱桃树玩耍,除了他们俩,在场的还有戴三山和盛安怀。
盛安怀办完皇上交的差事,也来到慈宁宫。纪衡身边有跟着的人,盛安怀本不需要前来,但是他不放心。皇上他新近成了变态,大概是难以接受,导致性情很是古怪,盛安怀自认为是个忠心为主的奴才,总要前来照应。
而且田七也在慈宁宫……
盛安怀来了之后,听说皇上正在和太后聊天,他便没进去,只去花园寻田七,在一旁看着田七和如意玩儿。
田七不是没被人围观过,但是她从来没有如此不自在过,盛安怀的眼神儿里透着那么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就好像是在看待杀的猪羊时的那种悲悯,看得她心里毛毛的。
于是她只好偷偷问道,“盛爷爷,您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想对我说?有话您直说,和我还分什么彼此。”
盛安怀只沉痛地拍了拍田七的肩膀,“田七,看开点。”
田七:“……”一直看得挺开的呀……
盛安怀自然不可能跟田七点透这种事情,他把这事儿严严实实地捂在心里,跟谁也不敢说,甚至为保守秘密而感到提心吊胆。昨夜一晚没睡,辗转反侧到天亮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刚一睡着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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