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南霜的肚子已经大了些,成日歇在屋子里,盯着他圆圆的小肚子说话。
于桓之每当守在她跟前,便不由笑说:“小桃子一定被你吵得够呛。”
更多的时候,却是于桓之在后院的比武场练暮雪七式,南小桃花挺着肚子,端了盆水远远看着,见他停下来,便乐颠乐颠地拧干布巾给他拭汗。
于惊远跟于桓之说:“若想练成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心中一定要有一个坚定不移的目标。”
候鸟南迁,当大雁在长空发出第一声哀鸣,于桓之那盲了许久的眼,终于看到一束朦胧的光芒。
刃气纷飞时,他在想,有一些人和事,他一直执着地相信着,譬如他答应穆衍风一定要练就一身好武功;又譬如他答应南小桃花,此生会给她一个有桃花有流水的安定居所;再譬如,此刻南霜肚子里,那蠢蠢欲动的生命。
这些人和事,曾经被穆衍风和南霜戏称为一色春。
大雁飞过之时,南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他是暮春三月有的身孕。到了此刻,已又六个月了。可南小桃花仍是不安分,每每于桓之要练剑,她便一步一步地挪去练武场。起先,天水派的下人们,在练武场不远的亭子里为她支了张凳子,后来,那凳子换成个椅子,再换成躺椅。
岁末寒冬,大夫又一次登门给南霜探脉,捋了捋胡须说:“这一胎养得甚好,孩子出生,八成就是这一月内的事情,你们一屋子男人,可都得当心些。”
南霜听了这话,打头嘿嘿笑了两声,接着,一屋子的人都乐得傻笑,唯有于桓之,淡淡朝窗外望去,道:“霜儿,外面下雪了,我带你去瞧瞧。”
此言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愣了。片刻,南小桃花泪盈于睫,张了张口,终是喜极而泣。
于小魔头笑着拍她的悲,说:“霜儿,没事了,日后我能瞧见东西,能好好保护你。”
南霜傻气地点头,接到:“我知道的,我瞅了你好几月了,就觉得你一定能练好暮雪七式,眼睛也一定能好。”
一屋子人喜了又喜,唯有登门的大夫又急又躁,直说:“切忌大喜大悲,切忌大喜大悲。”
这半年来,江湖的时局亦有变化。
起先是万鸿阁联盟几个门派,迁去苏州独霸一方。然而,自夏日以来,各大门派不满万鸿阁的作为,便想推选新的武林盟主。
入秋时,江湖上举办了一次小规模的武林英雄会。是时,尚有余力的武林门派纷纷参加,力求在这动乱萧条之期,一句崛起,统一武林。
岂料万鸿阁的人竟然无视武林大会的规矩,用暮雪七式将其他门派的人伤至身亡。更为奇怪的是,万鸿阁的暮雪七式路数都有些诡异,且人人修炼后,虽然功力倍增,但都有走火入魔的症状。
凡事不能太过,一旦过了,便过犹不及。
虽然江湖武林是一个武功至上的地方,然而如万鸿阁一般如此违背道义,终是让他沦落成一个被鼓励的门派。
不过此时的江湖,已然无一派能如当年的暮雪宫或流云庄一般壮大。因此,江湖便一分为三,形成了以青衫宫为中心的南武林,以万鸿阁为中心的江南武林,以及以新近帮派为中心的中原武林。这三个门派中,又数万鸿阁的势力最为强大。
一时间,三足鼎立,江湖倒消停了一些时日。唯有万鸿阁的弟子时时为恶。
冬日更弄了些的时候,京城的积雪已经很深了。天水派的院子里,雪刚好与八角亭的石阶齐平。
十二月腊梅开,点点新黄,满园沁芳。
这日,南九阳在六角亭里哼着小调烹茶水,穆昭倚着亭子石柱打瞌睡。石桌下的炭盆烧得猎猎作响,于惊远闹中取静,又翻了一页书。
于桓之扶着南霜,也来了六角亭,跟三位长辈招呼了一声,便入亭坐下,两人低语。
南小桃花这阵子喜欢听于桓之讲些暮雪七式的招式。每说至艰难处,南霜便有模有样地比划,说是待生了孩子,亦要练个一招半式。
亭子里的人听了都笑,说她到时候带孩子都来不及,哪里有功夫去练武功。
正此时,忽然有一个小厮来至后院通报,说是光禄寺卿来天水派拜访。
众人闻言,皆皆纳罕。
这位光禄寺卿姓赵,官拜正四品,曾经南九阳在朝廷做官时,倒跟他走得近。后来南九阳辞官当了一派掌门,便与这赵卿疏远了些,只逢年过节见个面吃个酒。
听闻有客要来,南霜便被丫头扶进屋去了。
于惊远于桓之父子向来不喜结交,也想离开,然正当此时,却见那赵卿风风火火地赶来后院,气匆匆的模样,仿佛出了大事。
待坐定,南九阳给他斟了盏茶,赵卿方喝了两口,便迫不及待地说:“九阳兄,你江湖人认识得多,帮我打听打听最近京城外的那个厉害小子时什么来路,竟两下三下就把我家儿子的腿给打折了!”
南九阳闻言微愣,顷刻又为赵卿将茶水添满,笑道:“你家公子从小习武厉害得紧,还想做御前侍卫,怎得有人能随随便便将他伤了?”顿了顿,他又道:“哪里出了个厉害小子,我怎没听说?”
赵卿淡淡扫他一眼,冷“哼”了一声说:“那小子时前一日才来京城的,在京城外的小破客栈住着,这一两日似是在打听一位姑娘的下落。不过,你一个要抱外孙的人,整天呆在屋里乐呵,哪里还管我的这些旧友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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