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说:哟,不吓不吓,咋像老虎似的?还非剃不治了?那就剃,那就别麻烦人家香雪了,妈给剃。
林香雪站起来走了。三个大汉很有礼貌地朝梨花微微一欠身,也跟着走了。
3 幻界
谢天书拿着画笔和调色盘对着那巨幅的油画《乃乃》出神。母亲的头像已经相当真。笑笑以及正在跳现代舞的青年,显得跳跃,色彩艳丽,离现实很近。他们的背后是y暗,带有恐怖色彩的是战乱,兵匪,狼,老洋炮,正绣花的桑葚,小瞎马以及弯弯犁。自从母亲精神失常后,他一直在训练自己在任何情况下,任何心境下都能作画。现在看来他办不到。这不仅仅因为刚才香雪要给他剃头,而是这段时间他变得越来越焦躁。这种焦躁情绪像病毒一样成倍地增长和繁殖。他本来并不相信妻子会打母亲,更不相信妻子会往家领野汉子,但不知怎么一股无可名状的烦躁竟把妻子撵走了。事后他也曾后悔,也曾理智地分析是怎么回事,虽然还没想到是罗兰的问题,但也肯定是委屈了香雨。当时他曾想干脆顺水推舟,从此就绷起脸不让香雨回来,自己一个人跟母亲滚。没想到香雨经受不了打击住了院。他知道只要有一点力气香雨绝不会倒下。妻子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而他却不是个好丈夫。真应该让香雪剃头,从中审视一下自己。
门铃响,谢天书开门,是楚画。她又在《精神病学》杂志上发表了一篇论文。中国精神病研究中心对她的论文非常关注,还来信问她个人的学历,年龄,工作,家庭的情况。谢天书认为是她的论文引起他们注意。楚画说她已经给他们回信了。同时将大娘的病情向中国精神病研究中心作了细致的介绍,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办法?谢天书翻开杂志:
《老年精神病心理分析》
——与一位老年精神病患者的心灵沟通
谢天书请楚画看护母亲,他拿着杂志到医院看林香雨。
阳台上,梨花静静地坐着。老人就这样静静地坐了一阵之后,把头向左扭,左手从前面绕向右后方配合右手重新将发鬏别了一下。在这个动作中,她两个手腕上各戴的一只银镯子曾经相碰,发出叮的声响。那细而尖锐的铮铮之声久久不绝。随着银镯子相碰的声音渐渐消失,一年轻女子(桑葚)哼唱东北民歌《月牙五更》的声音隐隐的,甜甜的,细细的,由远及近地飘来。稀稀拉拉的秋傻子雨中,一队接亲的队伍从村子里出来。走在前边的是一抬花轿,花轿旁边是戴着大红花的谢天奎骑在小红马上。一只娇美的手从里边伸出来挑开花轿的帘子,漂亮的新娘桑葚朝骑马的天奎嫣然一笑。骑在小瞎马上的天奎也回之一笑。
楚画去了阳台,在老妈妈的旁边的小凳子上坐下来,问:妈,看什么呢?
老妈妈高兴地说:你瞅瞅!你瞅瞅!好几十人的鼓乐班子哟!啧啧!你瞅瞅那喇叭吹的!那大鼓打的!你瞅瞅你大哥披红挂彩地骑在小瞎马上,还咧嘴笑呢。瞅瞅!八抬大轿抬着桑葚。哟!你瞅瞅你瞅瞅,桑葚还把轿帘掀开一条小缝偷偷瞅你大哥呢。你瞅瞅,她还抿嘴乐呢。天云,看见没?
楚画说:看见了。
老妈妈说:天云,看着桑葚和天奎成亲,你着急出嫁不?
楚画说:着急。
老妈妈说:给天奎办完喜事,妈就给你办。叫桑葚给你绣一个兜兜,也要梅花的。一对枕头,也要鸳鸯的。一个被,绣林香宝投亲。幔子也绣贾宝宝林黛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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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我也得撵兔子
一辆出租车停在谢天书家楼下,谢天犁下车。他扬头向上看。母亲和楚画坐在阳台上。
老妈妈向下看着:谁呀?像妈的大儿子。说着站起来向下看。楚画也站起来向下看,说:妈,真是您的老疙瘩。
老妈妈朝下喊:老疙瘩?是妈的老疙瘩呀?是妈的老疙瘩回来了?
谢天犁大步进楼口,刚要敲门,门已经开了,楚画微笑地向他点下头。谢天犁也微微一笑,进了屋。母亲已经迎过来,哟,真是妈的老疙瘩。往谢天犁身后瞅,你媳妇儿呢?上回临走你不是答应妈下回再来把媳妇给妈带来吗?
楚画:还没见过你夫人,真想猜猜她是什么模样?
谢天犁笑着看她:跟你长得差不多。
楚画眨眨眼,轻轻一笑,梨涡隐现:是嘛?楚画说着扶母亲向阳台走去。谢天犁注视着她,领略了她的细腰与丰臀。谢天犁拿出相机说,哎,楚画,我给你和我妈拍张照。谢天犁把藤椅转过来,让母亲面里坐着,楚画就站在母亲背后右手扶着母亲的肩,弯下腰把脸贴在母亲的左边脸上。逆光。背景是城市和巨大的立交桥。谢天犁说,会笑吧?母亲和楚画都笑了。谢天犁拍了一张。
这年10月10日世界精神卫生日,谢天犁在上海成立了中国精神卫生研究中心,老年精神病康复院。楚画任院长。剪彩仪式后,他们俩回来给母亲上坟。楚画跪在母亲坟前说:妈,你老人家给了我事业,给了我爱情和婚姻,给我太多太多,我没有什么能回报您。这是我刚刚出版的一本书,是写我第一次和您老人家见面到您老人家去世的过程。老妈妈,我把这本书送给您。她把书立在母亲的碑前。书的封面就是今天谢天犁给她和母亲拍的这张照片。母亲面屋里坐在藤椅上,楚画站在母亲背后,右手扶着母亲的右肩,弯下腰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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