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又跑回房间里办公,我依旧要坐在他旁边的沙发椅子上发呆。正确地说是他陪我练完舞后,又将我拖回他房间里,在知道我会法语后又塞给我本法语小说,让我在他面前自己打发时间。
与其一直坐在这家伙旁边,我宁愿走出他这间b层套房,到三等舱散步甲板上晒太阳。我懒洋洋地翻过一页纸,卡尔在旁边咒骂给他处理财务的可怜下属。时不时会听到他忍不住低声一句“我要解雇那个白痴一样的英格兰律师”或者是“那个家伙会不会办事的,轻浮得只会喝酒的蠢材”。
在他手头上讨生活的工作人员真是辛苦,到底是怎么忍受这种任性癌晚期的挑剔雇主的?
卡尔很多时候会乘我不注意偷瞄我一眼,这种眼光我尽量忽视,因为他的视线让我想起看着自己财产的葛朗台。当然他看多了自然而然就麻木了,那种触手系的目光被我淡定地撇开。我保持着神游的外表,然后在心里默默考虑在这家伙没空盯着我的时候,可以去拜访安德鲁。虽然船速会减慢,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希望他能出面打一封无线电报,联系附近同航线的船只,不一定要他们紧跟着泰坦尼克号,但是至少距离能保证在一个钟头内赶到。
好不容易熬到午饭,卡尔将处理好的文件一部分塞进保险箱里,还有一部分递给老贵宾犬,好像是吩咐他去发无线电报。男仆托着银质餐盘,开始布置午餐。
拿着半米长的餐巾,餐桌上的桌布有刺绣的蕾丝,我努力想一下这个年代的有钱人过的是什么生活。这是一个每个富人出门都要带仆人,每个仆人递给主人东西都需要银质托盘,报纸要熨烫,鞋带衣物要一尘不染,晚餐上二十道菜的年代。
午餐没有那么夸张,就七八道菜。据说女人吃完午饭等下午茶的时候,还要换茶会的衣服,然后吃完下午茶又要开始考虑七点吹号角八点开桌的晚宴要穿什么衣服。
听起来,这堆有钱人真是无聊到没事干,天天就琢磨吃跟穿了。
我戳着盘子里的鲱鱼肉,觉得下午还要再吃一顿丰盛的下午茶就开始有饱足感。就算我希望自己能将身体里的营养不良调养回来,也不希望是这么狂补一通。这对我的身形塑造可没有任何好处,我随时都在注意自己的身体变化,太多肥油只会让我产生不必要的赘肉。
卡尔用一种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我标准的餐桌礼仪,无论是坐不靠椅,吃不俯首的姿势,还是刀叉餐巾的用法都没有挑剔的余地。
“这是谁教你的?”卡尔为自己倒一杯酒,比起别人为自己倒的,他似乎更喜欢自己掌控酒液倒入杯子里的份量。
“一个英国朋友。”我回想一下,才轻描淡写地回答。是我一个舞迷,我到英国的时候他曾经接待过我,因为祖上是英国贵族,所以那位舞迷对于这些上流社会的礼仪都有研究。
“什么朋友?”卡尔从略显轻松一下就紧绷起来,表情甚至还带着点难看的凶恶。
朋友就朋友,还能什么朋友?
“男的女的?”卡尔没等我回答,又自动咄咄逼人地问下去。
刨地三尺的福尔摩斯吗?这是爱情片还是侦探片。
“以后跟那些所谓的‘朋友’断绝关系,你不再为了生活而需要他……他们?”他有些迟疑地由单数改为复数,而且改得特别困难,好像这会要他的命那么难过。
这货的脑回路我一直猜不准,难道是我们中间隔着百年的代沟?这个“老头子”该不会自动又在心里给我抹上什么黑料悲催史吧。
我忍耐地叹气,反正下了船从此不见,不过几天的时间我还等得起。
“还有,去解除婚约。”卡尔突然冲口而出,他说出口的瞬间猛然才发现自己太急切,嘴唇不自然地抿了下,眼神有些闪烁。当然这些心虚的反应只是一秒内的事情,很快他就恢复成自己资本家那种冷酷谈判的模样,下巴微微抬起,一脸倨傲地看着我。
解除婚约?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什么婚约?
可能是误会我的停顿,本来还比较隐忍的卡尔终于露出急躁的性子,他眼角下垂,眼光冷漠无比,手指放在餐桌上,对我说:“艾米丽,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不礼貌的一面,但是这不代表我很温和,你还爱着那个小白脸吗?”
……小白脸?我脑海里终于将这几个字跟杰克挂上钩。
我现在比较爱德普船长,对杰克更多是少女时代的一种怀念情怀,爱实在是谈不上。看着卡尔那么认真地看着我,大脑才自动将他所有话连接起来,我是好像拉着杰克当挡箭牌,说过我跟他要结婚的笑话。
本来想要摇头,可是摇得太快又担心卡尔不相信,毕竟昨天才宣布我们要结婚,今天就立刻说没好感了听起来没有一点可信度。
卡尔的手指由放变成抓,那些可怜的刺绣蕾丝被他蹂|躏得不像样,我已经集中精神,准备在他掀桌子前将自己的瓷器盘端起。他终于压抑下自己脸上那种显而易见的燥怒,手指也勉强放平,就是手背上的青筋很明显。
我觉得自己看起来应该是思考一段时间,并且思考完毕的样子,然后才认真地看着卡尔的脸,缓缓摇头,对他说:“不,我没有爱上他。”
因为视线停驻在他脸上,加上以前做过这方面的表情训练课,所以我能很清晰地看到他脸部肌肉从皱紧到放松的过程,他的眼睛重新变得明亮,眼角抬起,一种由心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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