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离冷冷地看着,主母硬抓着贵姝沾了红泥的手,去押那纸放妻书。
「主母,拜托,不要啊──不要休了我──不要──」贵姝哭得声嘶力竭,肃离第一次看她如此卑弱。他想,当初奴求她准许纳自己为小妾时,不也跪在她面前哭求得这般可怜?他因此得了个结论:人在他人身上受了什麽,有一天,总是要还回去的。
这结论真好,他笑了一声,吃口烟。
听到他的呵笑声,主母白了他一眼,一气,力施得更大,终於把贵姝的指印上了放妻书。
主母阖起摺子,交给下人,催道:「递呈给官府,要他们即刻生效!从此以後,我们与贵家毫无瓜葛!」
贵姝不出声了,只是瞪着主母,放任着眼泪在颊上流。
主母迎上她的视线,用当年对待肃奴的态度表情,向贵姝说:「把私物收一收,回你娘家吧。」
贵姝嘴角抖着,牙齿狠狠地磨着。
主母不以为意,抬着下巴,高傲地离去。
她经过肃离身旁时,他说:「真是讽刺。」
主母斜眼觑他。
他也睨她。「三年前这个时候,她是如此孝顺你,你是如此呵护她。原来,她不再是转运使之女後,她便什麽都不是了?」
主母冷笑:「你的嘴再逞快啊!没用的东西。男人啊,没一个有用。」说完,她忿忿地蹬着脚步走了。
她这样辱他,难得他没任何不悦,因为他此刻是尽享解放的舒爽。窗外吹来的秋风,都是自由的,他多想奴也嚐嚐这刻美妙的滋味。
他起身,想去找奴,不管她会是什麽反应,他都希望与她分享自己这当下的激喜。
忽然背後拔起尖叫,他一转身,就见贵姝跃起扑上,手指弓得如同鹰爪,硬生生在他颈上抓了道血痕。她扯他头发,揪他衣服,撕他肤肉,吐他唾沫,发泄她此刻被遗弃的愤怒。
肃离本想推开她,可他终究没有,甚至挺起身子,任她凌迟。
贵姝气累了,趴在他胸前又哭又喘。这时,他才淡淡地说:「体会到了吗?」
贵姝颤颤地抬头瞪他。
「当年,奴的悲伤,奴的愤怒,奴的无奈。」他微笑。「你吃到了,对吧?滋味如何?嗯?」
贵姝的眼里尽是不可置信,不可置信他此刻仍能如此残忍地笑问她这种痛彻心扉的问题。
「我今天心情好,好心了点,任你在我身上发泄。」他剥开她的纠缠。「下次,就没有了。」
「混帐──混帐──」贵姝切齿低吼。
「当年你伤害奴,奴可没这般骂过你。」他的眼笑得如同弯月。「你无论如何,都不如她啊,贵姝。」
他抬头,示意一旁的仆汉把她拉开。
「替她收理私物。」他冷冷地吩咐仆役,一边理着被抓乱的衣裳。「她已非肃家人,别给她使肃家的舟马,可谅她家的家产都给她父亲疏通官司去了,就给她叫个舟马吧,这趟钱咱们家替她出。」
仆役忍着看好戏的窃笑,安分地答:「是的,爷。」
肃离正要出厅,却听到贵姝疯也似地边哭边笑,鼻涕眼泪和唾沫流个满面。「无离蜜在我手上,肃离!」她说:「你会不得好死!你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我会让你死得很惨!很惨!」
他转头,平静地看她,最後轻轻地回应。「彼此彼此。」
要走,却又被贵姝的话给止住了步伐。她再喊:「你那麽爱那女人?好啊,好啊──那我也要──我也要那女人──跟你一块下黑虚之海──被鬼吃!吃──吃──吃死你们──死啊你们──」
他静静地听。他知道,这女人被这当下的悲惨境遇与自己强烈的自尊给剧烈拉扯,最後逼疯了,他该可怜她,该为她感到些微的不舍与悲悯──可惜,她笨,不懂得习察他的脸色,总是说了他最听不得的歹话。
「是吗?」他说:「那麽,在那之前──」他像恶鬼般的狞笑。「我会,先杀了你。」
他没再留心贵姝的表情,只知道那厅里的气氛被他吓得凝滞了起来。
他出了厅,心切地加快着脚步,走梯穿廊的,往寻奴的房上去。
奴的婢女见他来,正要向主子喊,他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支开她。婢女察觉二爷的气势特别强烈,不敢冒犯,便安静地退下了。
他进了房,寻奴正背对着房门,精心地绣制着主母作寿用的水田衣,美丽、柔软而洁白的手,持着发着金亮的针线,勤快地抽送着,让他痴痴地凝望着。
寻奴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婢女,没回头,只出声问:「丽春,怎麽还没休息?有事吗?」
「是我。」他低沉地说。
寻奴一怔,回头看。
他将门阖上,甚至严实地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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