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躺在那里,静静的,像是她从未自他的生命中离开过。 他坐在床边凝视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仿佛瞧着她,就可以这么度过一生一世。他知道这样的想法很愚蠢很讽刺,可他就这么一直一直的凝着她,一切的烦恼一切的混乱在不知觉中都消散得不知所踪,这世界仿佛只存在着她与他。
他就这样注视着她,用他的眼,他的心,注视着她每一个呼吸,注视着她口的每一个起伏,他甚至以为自己看得见她的鼻息,短促的,滚烫的。
她的高烧不退,找来的所有大夫除了摇头便是告戒他不得对她用药,每一个大夫都不能保证这个时刻的她不会被任何药物引发出致命的病症。可她烧得太厉害了,就算用上了地窖里为酷暑准备的冰块,也无法让她的热度退掉。 最后来看她的大夫轻声说,如果她再这么烧下去,就算醒了,也会烧坏脑子成为个傻子。
拧掉掺了冰的水盆里布巾上的多余水分覆盖上她光洁的额,他安静的看着她,忽然眼眶热了起来。如果当她睁开双眸,那个聪慧又狡黠的天殊会成为一个痴儿,他会如何?
如果,她永远也睁不开眼,他又会如何? 修长的大手抚摩上她雪白的纤颈,糙的布料让那细嫩的皮肤起了粉红的痕迹,似乎在提醒着他对她的愤怒。他是愤怒的,直到现在,他仍是恨着她的任妄为,恨着她的无情无义,恨着她的恣意决断。 可他未曾想过,他的愤怒会让她遭受这样的痛苦。
世界是如此的不公,他只是小小的发泄一下怒火,就得来了这么庞大的回报。那么,当她顽劣的玩着她的恶作剧的时候,为什么上天依然是把惩罚赏赐到他的头上?无论她的任还是他的任,皆由他来承担其中的苦涩,这是不是也太讽刺了点? 就连她现在生病遭罪,也是他在担心懊悔。
缓慢的俯下魁梧的身躯,将唇凑到她的耳边,低喃若叹息:”天殊,天殊,我真恨你。”世间怎么会真的有这样一个人让他不知所措,到底该拿她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她的呼吸烫烫的,喷洒在他的脖子上,提醒着他如果真的想把她狠狠的掐死也是不道德的。闭了闭眼,他直起身,就算再想报复,也得等她好起来再说,前提是如果她能好得起来的话。 浓眉紧拧着,他垂眼瞧着她半死不活的模样,终究是起了身,绕过屏风,走到屋外,亲自端了等候的秋毫手中的参汤进来。无论是何种原因,他都不愿让任何人再碰触她,就算是秋毫也一样。 坐到床边,先将汤碗放在床边的小茶几上,他拿掉她额上的布后倾身,小心的伸手抱住她的后腰和颈项,轻盈的体重让他又皱了皱眉头,轻柔的将她扶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取了一边的数个软枕垫在她身后,这才将她轻轻的坐靠入软枕中,然后拧了块冰布巾重新覆盖上她的额。
动作非常笨拙的舀起一勺参汤送到她唇边,她当然不会主动张嘴。他有些苦恼了,放下勺子,大掌握住她的下颌,犹豫了一下,微微使力,强迫那张泛着苍白的樱唇掀开,然后举起勺,将汤送入她口里。 汤的外流让他不得不将她的下巴往上推,又怕她会呛到的只能倾斜出很小的角度。汤水散在他的手背上,滑下来,浸入袖子里,湿湿的,可他顾不上,盯着她的咽喉微微的咽了下,他才松了口气,继续喂着汤水。 汤是最好的雪参和百年珍珠熬成的,处于昏迷中的她无法自己进食,又不能服用任何药物,那么只能以这种方式来让她不至于饿死。 他无比耐心的看着她无意识的一小口一小口吞咽下一碗的参汤,忽然想起在绿之国,他中毒的日子里,她是不是也这样慢慢的喂着他呢?那个时候的她连医治自己的钱都没有,恐怕买到的食物勉强能果腹吧? 那个胆子不小的老头说,她将所有赚来的钱都花费在了他的药上,那么在她将药和食物喂到他肚子里后,她吃的会是什么呢?她还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吃呢?绿之国的小屋是个存储药材的破木屋,仅仅能塞进一张木板拼成的床,其他的地方都是干草药。在他躺在那几块木板上的时候,她能够歇息的地方恐怕只是床前仅够站立着的那一小块空地吧? 漆黑的眼垂下,视线落在她糙的仆役衣服上,她的头发虽然干了,仍是带着湖水的味道。
他想起,她是个极爱自身干净的人,属于她的房间可以乱七八糟的像个狗窝,可她的身子永远是干干净净带着清香的。在绿之国时,他身上的衣服就算破旧,却是干净的,他虽然昏迷,可连头发都是梳理得很好。 那个时候,她是不记得他的国色。 而这个时候,她是被他恨着的天殊。
缓慢的将上半身倾低,直到额头抵在了额头上,她的呼吸短浅的洒在他的薄唇上,烫烫的,像是在她的生命在燃烧。牙关咬了咬,他闭上了眼,沙哑道:”成为傻子也好,不醒来也好,天殊,就这样罢......”还能怎么样呢?她永远有这个能耐把他的世界弄得一塌糊涂,然后任的撒手不管,留下他在原地不知所措。
除了顺其自然,他还能怎么样呢?起身,走到屋门,吩咐秋毫将他的寝室连同温泉一起准备好,然后折回屋内,用被褥将她包得严严实实的,一把抱起,走出去。
他不想欺骗自己是在回报她于绿之国时的所作所为,他只知道,就算是恨她,他也还是忍不下心让她受委屈。
回到他的跨院卧房,他抬脚将门踹上,有点野和故意的将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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