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
然后我发现自己必须适应没有了悠哥的唐门,一旦没有了他,我才知道之前他有多照顾我。所以我才一直是单纯的小女孩,凡事只会往好处想。
某种程度上,整个唐门都在努力适应没有了唐悠的生活。他的失踪不仅意味着唐门更换了掌门人选以及再也没有人会去为无解的毒孜孜不倦地配制解药,也意味着某些非常温暖非常舒服的东西就此凭空消失、一去不返。
唐门子弟的眼神比过去更加冷酷,包括唐斐在内。
唐梦,或许也是从那时开始,知道世事之无常,人心之险恶,是没有界限的。我开始仇恨着夺走悠哥、让我如此清晰地了解到这一切的唐斐,同时也恨着依然不可遏制地喜欢着他的自己。
在唐斐登上掌门之位三个月后,十余位在门中素有几分威望的师叔师伯被遣往关外养老,还有一位师叔因为犯了赌戒被永远逐出了唐门。我漠然以对,无话可说。唐斐对悠哥都下得了手,别人更加不再话下。
成为弃徒自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那位师叔两天后就举家离去了。门中没有人去送他,连我也没有去,因为那天门中正值新掌门上任后的第一次比武,所有人都必须在场。只是当晚闲下来躺在床上时,我迟迟无法入睡:我知道他的名字叫做唐亦,悠哥一直称他为干爹,他的武功虽然不算顶尖,笑容却总是很亲切;他还有着同样亲切的妻子和一个病弱的女儿。
走了也好,即使是如此凄凉地离去,也比被遣到关外或者留在这里强些。
再一个月后,唐斐命唐仪坐镇门中,自己带了七名弟子,还有我,前往蜀中乃至中原各大门派拜会。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上我,我们从继任仪式那天起就不曾交谈过。
那是很漫长的旅途,峨嵋、青城、蜀山,北上直隶复又南下,沿长江水路直至江南,再转道反取滇藏,最后从云南大理直接回到唐门。大理山川秀丽,气候湿暖,加之抵达那里时大家多已累得半死,结果足足住了三个多星期才启程回去。
见到的掌门、帮主等形形色色、各不相同,又似乎都是一个样子,唐斐一个个地周旋。令我微感奇怪的是,他没有进入金陵,也就避开了声名赫赫的金陵左家,只是派唐昭专程送了拜贴过去。
沿途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这些各树一帜的武林帮派,而是一处又一处名山大川,尤其是长江。长江的水流令我不时、不时地想念悠哥,我想起最后几个月里他谈到唐斐时总会陷入的长久沉思,那种悠悠的思绪仿佛眼前的江水一样绵长无尽。
唐斐对每天呆呆坐在船头的我皱过几次眉,终究什么也没说。我想对他而言,这种看不到来处也见不到去向的沉思只能算作一种他早已带着不屑摆脱掉了的羁绊。
我想知道悠哥的下落,可是对着这样的唐斐怎么也问不出口,直到最后在大理的洱海边才终于乘着夜色鼓足勇气问他:“悠哥究竟在哪里,你把他怎样了?”
唐斐冷笑了:“我最后告诉你一次,唐悠,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比融雪汇成的洱海之水更冷。清透的洱海里,尚且映着弯弯的月。
我想起那个小小的却同样清透的小湖,一身孝服的悠哥带着醉意倚在青石板上,喃喃地说:“……我想和他好好谈谈,他总是没有时间……”
我们明明一起长大。
唐斐,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我是真的希望,自己心里喜欢的是悠哥而不是这个无血无泪亦无良心的唐斐。然而事实上,最终能好好活下来的总是他这种人。
再两个月后,数十外姓新弟子走进香火缭绕了二百余年的唐门宗祠里,深深地拜了下去;与此同时,又有几位长辈愤然离开了蜀中。
一直以来,唐门几乎是武林中最神秘的门派,从来不曾吸纳过外姓的弟子。唐斐成为掌门后,一切都不同了,整个门派少了几分清高,多了几分咄咄逼人的犀利。唐斐的用人方略很简单:唯贤是举,有了外姓弟子的加入和竞争,整个门派确实更加生机盎然兼杀气腾腾。唐斐打破了原本依照医术、毒术、暗器划分门人的方式,将对内和对外两项职责完全分开,对内者专心在门中习医研毒制作暗器;对外者主要往来于江湖各地,收集情报、扩展地盘兼从商营生。
悠哥的名字成了禁忌,可是我看得出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许多人反而更多地想起他。不过这种思念在唐门日益增多的外姓弟子面前,在持续扩张的势力范围以及不断膨胀的野心面前,实在薄弱得算不了一回事。
唐门西北角的玄幻阵成了门中的禁地,只有我有时会去看看。
唐斐和我之间的关系从没有这么糟过,我们日益无法忍受彼此。
悠哥一定想不到,当年他眼中清纯如水的小妹,也开始懂得用各种方式发泄心中郁积的恨意。每到唐斐情绪比较好时,我就在他面前若无其事地提起悠哥,看着他眼中难得的笑意在一瞬间熄灭。
有几次,唐斐的眼里甚至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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