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犹豫了下,还是按照她所说拿来了纸笔,萧清接过摊在床上,撑着下巴,“今晚之事,你怎么看?”
半晌,噬魂才幽幽开口,“您问的是哪方面?”
“哪方面都行,你就当闲聊,随便说说。”萧清手指转着毛笔随意道。
噬魂面具下的眸子闪了闪,随即道,“那犯人,耳后有一道很深的疤。”
萧清抬头,“疤?”
“之前在屋顶时,我看到的。”
有疤倒是不稀奇,只是在耳后的疤痕,就很少见了。除非…
“削耳之刑么…”萧清喃喃,眉宇微蹙,“大祁酷刑颇多,通常承受此种酷刑的,除了之前说过的落魄子弟,还有就是罪臣反叛之人了…难道他们的身份,是其中之一?”
萧清陷入沉思,“这件案子凶手所用犯案方式皆是根据刑法而定,由此可见,犯人对刑法深恶痛绝到何种地步,若是如此,那么就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惨烈的审问和刑法,或亲眼看到至亲之人死于此种刑法,因而对他造成了极大心理阴影,所以他才会选择这种方式来杀人。”
“犯人应该出身不低,从他犯下的这几起案件来看,此人见识不凡,行动神秘,才思敏捷,身边又有高手护卫,甚至能轻而易举将人安插进官兵看守的势力范围。冷静,睿智,能感应到周遭变化从容应对,手段冷酷,对朝廷充满仇恨,尤其是对大祁官员。具有领袖气质,这样的人极有可能出身不凡,但后来曾经受过巨大变故,所以导致他性格扭曲,变得残忍。他在经受一段痛苦磨砺后,建立自己的势力,回到让他憎恨的帝都实施报复,目的可能是为了死去的亲人报仇,又或许是为了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怒。无论是何原因,若按照这些线索搜寻下去,要想找到犯人的真实身份,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噬魂静静立在屋中,望了眼床上蹙眉的人,默不作声。
萧清将所述线索一一列下来,须臾,吹了吹纸上墨迹放到一旁,“你打算一晚上都杵在那?”
噬魂眸子微闪,走到一旁桌前坐下。远远望去如同一道笔直的铁壁,屹然不动。
屋内十分安静,偶尔有毛笔的刷刷声响起,须臾,萧清将旁边所有纸张归置好,下床走到书桌前。从箱子里拿出一物扔给桌前的人,“这个给你。”
噬魂下意识接过,目光落在手上微微一顿。
“听说这东西用金蝉所做,质地轻薄,戴上去不会憋闷,而且颜色也很配你。平常跟你说话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面具,连眼睛都看不到,这个正好适合你。”萧清望向他,“但说不定是我多事了,你若觉得不习惯,可以…”
萧清话未落,噬魂已经取下面具,将那金蝉薄面戴在脸上,黑眸望来,“谢谢。”
右脸上暗红纹被薄面瞬间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沉的眼,闪烁幽光。
萧清嘴角微勾,走到床边坐下,“不用。”
那个金蝉面具正是她在元祁宝库中搜刮出的,看见第一眼她就觉得很适合噬魂,现在看来她的眼光果然没错。
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窗沿上都被鹅毛大雪堆积了薄薄一层,萧清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雪,“没想到帝都的冬季雪会下得那么大…”
“在极西冰原,那里一整年几乎都在下雪。放眼望去一片雪白,在霜月时雪深甚至能没到人大腿跟。”
萧清讶异望向噬魂,他竟主动搭话,真是难得。
“你很喜欢雪?”
噬魂垂首,“只会从前跟主子在冰原待过一段时日。”
“那就是喜欢了?”
“属下没有喜欢之物。”
“那就是有讨厌的?”
“生活在黑暗中的影子没有感情,对于属下而言,只有生死,没有喜恶之分。”
萧清扬起下巴,模仿他的神情,“‘因为我是来自地狱的暗鬼,永远活在光明之下的孤魂’…你要不要再加上这一句?”
噬魂,“…”
萧清轻笑,“无趣的家伙,总板着一张扑克脸很舒服?”
噬魂低眸不语,眼底幽光隐隐透出一抹罕见的柔和。
“对了,他现在在宫里?”萧清望了望外面的天色,那男人平常这个时辰早过来了,怎的今日还没动静?她也不是特意等他过来才能睡,只是这几天日日如此,突然改变她倒有些不习惯了。
噬魂目光微闪,不语。
萧清疑惑望他,“怎么了?”
“陛下…并不在宫中。”
这时无的身影出现在屋中,“将军,主子有事要办,暂时离开几日。”
“他去哪了?”
无躬身,“主子临行前让无好好照顾将军,您放心,主子身边有噬魈跟随,不会有事。”
萧清眸子微闪,淡淡道,“我知道了。”无微微躬身,随即消失在屋中。噬魂望着床上兀自发呆的人,悄无声息离开了。
萧清抽出脖颈上的冰蓝吊坠,手指轻轻摩挲。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幽暗的夜幕。烛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静谧无声。
这一晚,萧清睡得有些不踏实。不知是少了那抹熟悉的气息,还是因为心中那隐隐的不安,直到后半夜她才终于睡了过去。
梦中不断闪过犯人狰狞的脸,愤怒的声音,还有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无数悲鸣,如冤魂哭泣,不断缭绕耳边。地狱之门打开,火光中爬出一个个浑身是血的人,挣扎着,晃荡着朝她走来。嘴里呜呜低鸣,似哭泣,似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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