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镀银泛黑,想来当时的姜正则官职还颇低,用不上另一侧那样嵌宝的款式。
宋景行不觉偏过了头,正视着墙上的剑,他仿佛能感受到身体里每一滴血液的涌动,他很想亲自将宝剑抽出,好好数一数剑身上的缺口,这每一个缺口或许都曾在战场上替姜正则挡下过朝他挥去的致命一刀,叫他身上少上一道伤口。
这些宝剑是有魂魄的,连带着这些年跟在姜正则身后,不幸战死在刀剑同马蹄下的那些铮铮军魂,他们是姜正则的荣耀,亦是累成大周朝皇宫中那把高位的根基。
他又转头,却垂眼看着姜正则跪在地上正与自己相对的双膝。
这样一双膝盖除却跪天跪地跪圣上,就应该直直站起,立于战车上、立于城头,支撑着这个身体的一副傲骨,却不是在这儿跪自己这样一个百无一用的书生。
他终于再次正视着面前这个自称爱女心切的父亲,双手扶住他,缓慢开口,字字清晰的说:“我答应您。”
宋景行能感觉到手下姜正则的的身体又一瞬间的轻颤,他没有继续僵持,而是顺着宋景行手上的力气站了起来,对他抱拳,眼眶里眼白的部分翻上血丝,黑瞳中透着感激。
宋景行也不扭捏,走到桌案后,用镇纸压了压边角,拿起笔蘸了墨却在笔尖就要触纸前一毫停了下来,他敛目深深吸气,拼命抑制住自己心头那份忧虑与不愿。
姜正则怎么能感觉不到宋景行的纠结,不是自己要逼他,实在是世事无常,自己不能护着女儿一辈子,只能尽可能的为她多安排一步,叫她往后的日子少一份危险。
宋景行又在心里想了一遍先前姜正则说过的话。其实他说的有何不对的呢?自己是真心疼爱袅袅,是故为她留下这样一个保障也是应该的。
他捋顺了自己的心思,平复好了心情,快笔落下,挥毫疾书。
没一会儿,勾锋犀利,笔迹疾草的一封不完全的放妻书跃然于纸上。
他没有勇气再看一遍,放下笔,从囊中拿出自己的印鉴盖了上去,自桌案后头走出,示意姜正则去看一番,生怕自己多耽搁半刻就会将它撕个粉碎。
姜正则拿起桌上墨迹半干的纸,仔细审阅了一遍。
夫妻缘分,经往累劫共修而来,始配今生夫妇,伉俪情深,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
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如鱼如水,二体一心,同欢终日。
奈何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大小不安,六亲多怨,快会及诸亲,以求一别,物色书之,各还本道。
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弄影庭前,美效琴瑟合韵之态。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各生欢喜。
衣粮珍宝,便献柔仪。
伏愿娘子千秋万岁。
宋景行谨立此书。
姜正则的眼神落到最后一处留白,是宋景行特意留出好叫日后若有用处可填上时日的地方。
他又看向站在门前背对自己的宋景行一眼,待墨迹晾干后,收进漆盒中,找来一支蜡烛,在盒子启合之处滴上数滴烛泪,取出自己的印鉴留下记号,再将其收进房中暗格。
宋景行听着一系列的动静,直到听见括机之声反复出现两次后,猜测东西定是被收进暗室之中。
他出声询问:“姜大人可还有其他吩咐?”
姜正则走到他身边,推开大门,让刺目的日头照了进来,他眯着眼,等压下了眼中被日光刺痛翻出的湿意后才转头看着宋景行,摇了摇头说道:“我就等着准贤婿带着你府中珍宝来下聘了。”
说完也不等他反应,满带喜色笑着大步朝前院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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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天暗的迟,才刚暮色微沉,凤栖宫外各角却已经点上宫灯。正殿内烛火通明,印着窗外还未完全暗下来的夜色。
今日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是以皇后就叫来了儿子周忞来同自己一道用膳。
许是天燥热的很,等周忞用完晚膳,额头上已经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皇后心疼的紧,拿着自己的帕子替他先把汗拭了去,又叫人端了水和棉巾亲自替儿子擦洗了一番。
她坐在儿子身边,用手抚了抚茶杯的杯壁再递给儿子,叫他抿上一口。
这时,秋水像是从外头跑回来一般,喘着气进来对着皇后同大皇子行了个礼,然后眼神晦涩的看了皇后一眼便退到了一边。
郑氏得了秋水的暗示,知道她定是得了什么消息要同自己交待,便问了儿子几句功课的上的事儿,就让他先回自己宫里去,改明儿再来。
周忞懂事,只一贯遵从母后的吩咐,也不多话就对母后行礼告退。
等他走了有约莫一刻钟后,郑氏才屏退了厅殿里的宫仆,只单单留下了秋水同落霞。
这主殿虽大,但关紧了门窗又点了满屋子的烛火还是让人闷热的紧,落霞便拿着一柄正红色绣祥云海水图的乌木柄团扇站在皇后身侧一下下的扇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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