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和贺云钦后面进了饭厅。
刚经一番交涉,虽说侥幸弄清了贺云钦跟王彼得的瓜葛,然而到了最后关头,被贺云钦一绕,仍未能弄明白他参办此案的真实目的。此人滑不溜手,想要从他口里套话难于登天,如今再回想下午的事,简直连王彼得都比贺云钦率直可爱几分。
只是眼下找玉淇表姐要紧,王彼得曾委托贺云钦写专栏,可见此人能力是不假的,不如等他顺利找到了人,再让哥哥将他一脚踢开。
想到此处,她顿时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坐到桌边,托腮等周嫂盛饭来。
贺云钦坐她对面,左边是母亲,右边是哥哥,哥哥想是心存戒套之余仍显审慎,母亲却因时刻不忘待客的礼节,早已殷勤地劝起了菜:“贺先生,玉淇的事就劳烦您跟王探长了。”
红豆想起这人下午才刮坏她的裤子,眼下又即将大吃她家的饭菜,胸口顿时一闷,不愿再与他正脸相对,索性仰起脸来,皱眉去看头顶的墨绿玻璃杯罩悬灯。
贺云钦跟虞太太泰然说了几句话,不动声色一抬眼,见红豆不过一转眼的工夫,已然转换了三四种神情,比起妹妹小的时候,简直还要懂得变脸,不由暗暗称奇。
***
次日早上红豆起来,顾不上洗漱,先到哥哥房间去打听昨晚的收获,谁知哥哥一早就走了。
吃饭时虞太太道:“你哥哥走的时候,说法租界那边回话,那个固金银行的袁箬笠礼拜六从新亚茶室出来,去了什么俱乐部打桥牌,俱乐部里有人给他作证,袁箬笠自己也坚称事后未见过你表姐,可是后来经火车站那边一查,发现附近有爿洋装店是袁家名下的产业。”
红豆一顿。这么巧?
“哥还说了什么?”
“别的未说,就说中午可能去你学校找你,要是下午你还有课,中午就带你去附近的饭馆吃饭。”
“那最好不过。”她还打算向哥哥打听调查的结果呢。
时间不早了,红豆顾不上跟虞太太讨论,匆匆忙忙用完早膳,便回屋换衣裳。
走前瞥见挂在床架上的那件大衣,本想拿到学校,托贺竹筠转交给她二哥,想来想去,怕引起什么误会,遂作罢。
谁知她刚跑到楼下,虞太太竟兜好那大衣追了出来:“不是要还给顾筠么,昨晚我已经重新熨过,这么贵的衣裳,就算顾筠二姐嘴上不催,随时可能会想起来要穿的,还是早些还给人家为好。”
红豆深觉近日流年不利,简直怕什么来什么,见母亲已经自顾自给她夹到后座,硬着头皮闷闷道:“知道了。”
到了学校,她抱着大衣到自己的信箱前,比对一番大小,果然塞不进去,只好抱着进了教室。
上午共两堂课,第一堂是令人昏昏欲睡的明清史料研究,顾筠坐她边上,见了那大衣,顿时惊艳不已:“这是哪家洋装店做的?真好看。”
红豆想起昨天她编的那套说辞,对着顾筠本人,再想起顾筠她二姐,连调侃的心思都无:“不是我的衣裳,一会要还人的。”
第二堂是本学期新开的乐理课。
往课室走的时候,顾筠跟梅丽贞几个议论:“听说段明漪在美利坚的威尔斯莱女子学院念的书,学问想来不错,就不知讲起课来如何。”
红豆一愣:“果然是她给咱们讲课么。”这两天尽顾着找玉淇表姐,倒忘了乐理课新老师的事了。
顾筠对红豆的质疑度略为不满:“一会上课不就知道了。”
红豆抱着大衣进了教室,刚一坐下,隔壁一个女孩子笑吟吟打招呼道:“虞学姐、顾学姐、梅学姐。”
是贺竹筠,打完招呼,她抱起课桌上的书本走过来,要挨着红豆她们坐。
尚未坐下,贺竹筠低头看见红豆搁于凳上的大衣,讶道:“虞学姐,你怎么带着大衣来上学?”
红豆朝贺竹筠脸上细细一望,见她毫不知情,显然这衣裳不是她的,便不动声色挪开那大衣,笑道:“一会要还人的。”
这时教室里一阵轻微的骚动,红豆看向门口,见一人款款走进来,肤白雪腻,身段绰约,果然是段明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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