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探天将水缸扶回屋角,才走到三人面前问道:“你们说有事要请教,却又不是同行,是要问什么东西?”
云清忍不住凑近宿冬尘耳边,轻声道:“他不是个瞎子吗?怎么行动起来跟常人一般?”
宿冬尘还未说话,孔探天却仿佛已听到了这细如飞蝇的低语,答道:“老夫十多年前就瞎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只是自从瞎了之后,老夫的耳力变得异常灵敏,靠着听音辨位,早已补足了这缺陷,反正老夫几十年习惯黑暗的日子,反而是好事。刚才这小伙子踩在水缸上,声音微乎其微,轻功极其高明。”
宿冬尘笑道:“孔爷谬赞了。”
这时候,孔探天的语气又变得说不出的冷峻,道:“只是,天底下如此高明的轻功,只有离这最近的开封府,展家的踏雪寻梅吧。”只是须臾间,孔探天肃杀的表情突然又变成嘻笑,道:“不过他们都叫你宿什么来着,肯定不是官府的人,所以我才肯出来见你们。”
云清看着孔探天脸上阴晴瞬息的变化,只觉得难以接受,心想早点离开,赶紧介绍道:“宿前辈是江湖传闻的百里无窗宿冬尘,不知道孔老爷子听过没有?”
孔探天闻言,一双混浊的眼珠瞪得老大:诧道:“原来是宿家的后人啊?怎么不早说呢?早就听闻飞贼百里无窗啦!那么刚才的轻功肯定是冬雨无霜。小伙子,你这轻功不让乃父,青出于蓝啊。”
“不敢,多谢孔爷夸奖。”宿冬尘谦笑道,又问:“原来孔爷与家父是故交。”
孔探天叹道:“唉,那都是旧事了,他是老夫少数几个活人老友啊,可惜过去的活人都成死人了。”
宿冬尘知道孔探天说话不避讳,也就不放在心上,问道:“晚辈此次前来,是受人之托,前往南朝江文通之墓——江墓店,然而里头机关重重,只好请教孔爷。”
孔探天说道:“哦?我可没听过江墓店有何宝贝。”
宿冬尘使了个眼色,让云清将计天奇支开,才一五一十的将受托之事、江郎传说、盗墓奇物、宝藏妙用告知予孔探天。孔探天听完只是认真地点点头,刚才疯疯癫癫的模样仿佛是另一个人似的,当他面对墓中秘宝的故事时,哪怕最荒诞不羁的传闻,他都会严肃地当一回事,也许这是跟死人相处太久的坏处,也可能是好处。
“原来还有这种宝贝,不过老夫既然不求功名,便不在乎那五彩玉色笔的神力,那小朋友若因此能继承他们家业,也是一桩美事。”随后,孔探天又叹道:“可惜我挺喜欢这小朋友的率直,这才是无价的珍宝啊。”
天真率直是无价的,可是江湖中却不需要率直,率直的人往往在江湖里溺死了,踩着他们的尸体上船的,都是那些富有心机、城府深沉之人。计天奇能不能不入江湖?不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若计天奇将来总要接手计沧海的生意,管理这一大家子,就非得学会浮沉才行。纵使诚恳、热情如计沧海,商场上的老辣,却容不得半分虚假。
正因为孔探天看透这点,他才不与活人交,只与死人来往,死人绝对都是率直的,死人不会撒谎,当它的骨头发黑,就不会骗你它是绞死的而非毒死的,看不出来是你笨,而不是死人胡说。所以江湖中的人都以为孔探天已经死了,只因他早已离开有人的江湖。
“人总是要生存的,总不能老埋在土里。”宿冬尘微微笑道,话中却透着酸涩。
“你跟你爸一样,老是话中有话,听得讨厌。”孔探天厌恶道:“别废话了,把图拿出来我瞧瞧。”
宿冬尘从怀中掏出地图,摊在地上,拿着火褶子凑近道:“需要给孔爷说明吗?”
孔探天横眉倒竖,怒道:“当然要!你明知我是个瞎子,还要我用手摸图吗?疯子,真是个疯子!”
宿冬尘苦笑了两声,便从入口开始跟孔探天分析起来,一路深入下去,孔探天虽然瞎了,凭着过去见多识广,听到是个怎样的机关,往往能轻易的想到破解的工具与办法,短短一个时辰,竟将宿冬尘与云清两人连日打不通的关节都破解了。
宿冬尘深怕得罪孔探天,谨慎地问道:“孔爷,恕晚辈冒昧,十多年前,您为何瞎了?”
“地道里有沼气,老夫本已烧了一阵子,没想到进去后第二阵沼气又冒起,手上的火褶子点着沼气,这双眼睛就灼瞎了。”孔探天悠悠地道,平静地像是在说件芝麻点大的事。
时值深更,山头外的星点已洒满夜空,空中传来野风摇曳着树枝的沙沙声,微凉的水气将月色染上一层晕白。云清已陪着计天奇铺块草席、枕着木石睡眠起来。孔探天回到屋内,从石板下拿出一些防机关的工具,以及一坛陈年老酒,交给宿冬尘。两人互相敬了几杯,孔探天便不再喝了。
宿冬尘问道:“孔爷怎不多喝点?”
孔探天呸道:“酒水喝多了不好钻洞,谁像你们飞贼那样的不讲究?”
宿冬尘微笑不语,便自斟自酌起来。孔探天又与他闲聊两句,便在树根附近找了个洞眼,唰一下钻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无声无息了,此时已是他展开工作,或是找土里的朋友的时候了。
翌日清晨,三人早早便苏醒过来,毕竟将就的枕着棱棱角角的粗木砾石,三人皆睡不安稳。宿冬尘留下一张字条,轻轻塞在孔探天昨夜钻入的那个洞眼上,纸条写着几个苍劲的字:“多劳孔爷指点晚辈出墓谢恩宿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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