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入夜,清风忽起,将闷热的天气一扫而空。
十二的月亮已经起得很早,将乳白色的光芒投射在海天的每一个角落。
陆灵儿提着一只食盒,偷偷从丞相府溜了出来,来到皇帝行宫。刚刚走近,孟汉从一棵大树后面闪了出来,微笑道:“陆大千金,这么晚了,还来见你师父?”
陆灵儿嘟着嘴道:“他早把我这个徒弟给忘了。”
孟汉道:“皇上是太忙了呢。”
陆灵儿道:“我知道,所以平时也没来打扰他。”
孟汉道:“那现在是?”
陆灵儿道:“马上又要打仗了,我给师父送点好吃的来。”
孟汉道:“好,那我引你进去。”
赵昺刚从参谋总部回来,斜靠在龙榻上舒展一下筋骨。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接着郭努快步进来,低声禀道:“皇上,灵儿姑娘来了,想要见你。”
“灵儿么?”赵昺精神一振,道:“是好几天没见她了,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陆灵儿已经推门进来,径直走到龙榻之前,侧着坐了,将手中食盒的盖子一揭,递到赵昺跟前。
赵昺一看,食盒下面躺着一只圆乎乎的黑饼。
“咳,灵儿,这又是什么?”
“不告诉你,吃不吃?”
“吃,吃,灵儿亲手做的,师父必须吃。”赵昺说着用指尖捏了那饼送到嘴边,闭了眼,一口咬下。
咬了一口,赵昺噫的一声睁开了眼睛,含含糊糊地道:“好吃!好吃!这是什么?”
陆灵儿见他说好吃,小脸上顿时浮起骄傲的神色来,道:“这个啊,是我跟木婆婆学做的黑瑶饼。做得不错吧?”
赵昺点头道:“不错,不错。灵儿好手艺。对了,你说木婆婆,她们都搬走了吗?”
赵昺已经下令,令陈若水和伊娃组织所有的老百姓撤到日月湾一带,再上船避战。
陆灵儿道:“还没有。木婆婆说什么也不肯走。说她一大把年纪了,不想走动了。”
赵昺一听,立时将饼放下,叫道:“孟汉”
“卑职在,皇上。”
“通知陈若水,所有的人马必须撤离,一条狗都不要剩。对老弱妇孺特殊照顾,不可有意外伤害。”
“是,皇上。”
孟汉出来,差了禁军,飞马去找陈若水。
陈若水此时就在木婆婆的屋里。木婆婆拄着枣木杖,砰砰敲着门槛,不让他进屋。
“你们走!走!说了不要管我这个老婆子,你们又来干什么?”
陈若水央求道:“婆婆,这里离五指山近,我们一与元军开战,这里就是战场。兵荒马乱的,要是伤着了您老人家,那可怎么好?”
木婆婆道:“我一个老婆子,土都埋到脖子了,怕什么?元兵要杀我,就让他们杀好了。”
陈若水道:“婆婆,等这一仗打赢了,好日子在后头呢。您老人家身子骨硬朗,还要几十年好活,可不能让元兵给杀了。”
木婆婆大声道:“什么都不用再说了,我就是不走!”
陈若水说不动木婆婆,只急得团团转,正着急时,禁军飞马而来,传下皇帝旨令,着他无论如何,要将所有的老百姓撤走。
皇上亲自下令,想必是知道这边的情况了。
陈若水一咬牙,一步跨进屋内,道:“婆婆,我现在就是你的孙子,无论怎么样,我都要请你离开。”说着弯下腰,把木婆婆拉到背上,背起来就走。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木婆婆气得直用拐杖敲打着他的肩膀。
“婆婆,你随便打。我不会放下你的。”陈若水忍着痛,大步流星,直接把木婆婆背走了。
两人走后,伊娃从木婆婆屋角的阴影处转了出来。一双美目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眼中似有别样情绪隐隐出现。
自白亚死后,伊娃万念俱灰,险些疯癫。好在赵昺令她做了民政司的副手,帮助陈若水一道推行均田令。
伊娃根本不在意民政司副手到底是多大的官,将自己的全部时间都用在了老百姓身上。每天都将自己累得筋疲力尽,才会睡着。
这段时间,陈若水默默陪着她,什么都不多说,只是教她识字、算术、丈量田亩。伊娃则教陈若水一些黎人的土话。不知不觉间,两人已处成了兄妹一般。
木婆婆不走,伊娃也没有办法。陈若水自告奋勇,拼着挨打,竟是生生将木婆婆背走了。这样的行为,令伊娃很是感动。
他分明只是一个书生。
可现在他穿着黎人的衣裳,说着黎人的土话,干着黎人干的农活,如果不是仔细分辨,差不多的人都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黎人。
这个书生,要是一个真正的黎人就好了。
伊娃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跟了上去。
陈若水将木婆婆背上大路,一辆马车早就候着。赶车的是一个姑娘。
“琯儿姑娘,务必请你亲自将木婆婆护送到大船上。”陈若水将木婆婆扶上马车,特地交待了一句。
辛琯儿笑道:“陈大人请放心。我赶车的技术还是可以的。”
陈若水道:“那就拜托了。”
“婆婆,你坐好了。”辛琯儿回头叮嘱了一下木婆婆,马鞭一挥:“驾!”
车辘粼粼,向日月湾进发。
日月湾火把如海,远远近近一片通明。所有的老百姓和文官都从这里登船,再驶向外海避战。
负责登船的内相府已经忙了两天两夜。陆秀夫没睡一个囫囵觉,两眼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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