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晓蕾冷眼:“闭嘴。”
小黄毛笑了笑,果然走了。
除了舍不得自己的机车——毕竟这真的是她最后一件值钱东西,还是最喜欢的一件。这两年多少东西都典当出去了,这是最后一件,她当然舍不得,总感觉这一件卖了,她就真的和“贫民窟”里面所有的人一样了。
不再是“家道中落富二代”,而是实实在在的“穷人”,挣扎在底层,没有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因为负担不起。
这一辆哈雷,是她用来怀念过去的最后一件物品。
如果还有一丝一毫的办法,她也不想将它卖掉,所以说自己要考虑一下,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能够让她留着这一辆机车,安安稳稳渡过这一次的经济危机。
她还真的想到了一个,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行,这个办法根本不可能成功,但是她还是想试一下。
只是试一下,如果能够将机车留下来呢?
她想着,无意识地用鞋尖踩熄了小黄毛留下来的半截烟头,那深红的光芒在她的鞋底下迅速熄灭,但是安晓蕾不知道,还多踩了两脚,挪开脚的时候,那半截烟头已经不成样子。
谁知道它曾经很贵很贵。
她真的不想卖掉机车,这是唯一能够让她想起曾经辉煌的东西。但是如果这辆车能够救奶奶的话,她会卖掉,多不舍得都会卖掉。
没有什么能够比奶奶更加重要,即便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这个老太太即便度过了这一次的危机,也没有多少年可以活了。
人是有寿命的。
长命百岁……
人的终极理想,也只是百岁了。
前几天她尝试着去银行申请了贷款,但是很明显没有批下来。
“请问您有稳定的工作吗?”
“……没有。”前两天被解雇了。
“那么有房产车子之类的可以抵押吗?”
“……没有。”房子是租的,车子也并没有。“我有一辆哈雷……差不多五十万,但是是几年前的了。”
“很抱歉,恐怕它不值钱了。”工作人员满脸歉意地表示:“您的经历我们很同情,但是非常抱歉您的条件不能够让我们放心地将钱借给您。”
安晓蕾哑然,半晌,在银行工作人员礼貌而又疏离的“请问还有什么能够帮到您吗”的声音中匆匆忙忙丢下一句“没有什么了谢谢您再见”落荒而逃。
多没用啊,曾经骄傲地以为自己就是全世界,站在比赛台上,光芒万丈金光闪闪,台下许许多多的人叫着她的名字,让她好像是明星一般。
而现在,她连借贷的资格都没有。
她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拿得出手,她没有钱救奶奶,救自己唯一的亲人。
明明已经非常努力地在挣扎了,可是最终还是被命运的浪潮淹没。
众生皆苦。
我也是。
她将下巴搁在哈雷冰凉的车把上,在炎炎夏日感受到一丝丝的凉意,耳边传来别人家里电视机的声音:
“世锦赛上电竞女神沈丹秋表现亮眼,和队友的配合特别好,我们期待他们能够抱回一尊金光闪闪的奖杯。”
“我们国家的电竞发展得其实挺快的,人才辈出,至少不是还有很多也非常优秀的女性电竞选手吗?”
“对,记得最早的电竞选手an,现在好像是退役了,当初是城市赛上来的,操作特别好,特别有灵性……”
“说沈丹秋你又扯到别人,有没点礼貌啊!”
看电竞比赛直播的男孩子极其厌烦地说了一句:“那个什么an都是什么时候退役的了,打得狗屎一样咋好意思拿出来跟我们沈丹秋相比?恶心!”
大约他也没有想到那个人就在窗外,所以声音一点都不小,安晓蕾听得一清二楚,却也没有生气,反而附和着低声呢喃了一句:“是啊她是什么垃圾啊……”
打了几年电竞,而今连奶奶的医药费都没有着落,她到底是什么垃圾啊。
她像是往常回家后做的那样,在巷子里面静静地坐了一阵子,一声不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十分钟以后便回家洗了个澡到医院守夜去了。
奶奶病了以后,她的家便成了医院。
家真的不是一所房子,它是一个人,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只要那个人在,家就在。那个人在哪里,家就在哪里。
勉强凑合着对付了这么多顿以后,她有点想念奶奶的粽子了。
依旧是黄伯在医院里面守着,见她来了,便打了个呵欠站起来:“你来了?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安晓蕾点了点头:“辛苦了。”顺便将带来的小被子铺在了看护椅上面。
“你该交住院费了!”护士说。
这护士长得尖酸刻薄,一张嘴就没有放过住院费的时候,知道安晓蕾是老人唯一的亲人,每每见到了她都要催债,每次都被安晓蕾打着哈哈忽悠过去。
“过两天就交。”安晓蕾眼睛都不眨地说。
“你每次都这么说……”护士皱着眉,几乎要当场和安晓蕾吵起来,但是被过来检查体温的医生制止了:“不要在病人面前说这些,要说走得远一点。”
护士瞪了安晓蕾一眼,“我这不是担心有人交不上。”
“医者仁心。”医生说。“行了,别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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