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当然,肇事逃逸车被查扣鉴试,使案件有了新的突破。是事情值得乐观的一面。把事情看深了,看多了,也可能想到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测的问题。就像我们在高处看蚂蚁搬家,总能发现它们在择路上的诸多既复杂既有规律的情况一样。
肇事逃逸司机苗玉龙自进了事故股勘察组的办公室,就一副大不咧咧若无其事的样子,三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就有四十,皮肤太黑太糙,粗大的手指甲盖里也是一层黑。他的发型很诡异,像美国电影《出租汽车司机》那个司机的发型,不过人家是刻意打造的,他却是自然长成的,还夹杂着好多白发,两边茂中间稀,乱糟糟的,像一团败季的杂草。刘永平他们越看越觉着窝火。
刘永平用刀子似的目光剜了苗玉龙一眼,声色俱厉地问苗玉龙:“你在哪一家修理厂修的车”。
“我在薄利夏利专修厂修的车!”苗玉龙面不改色,气壮如牛地答道。
“请拿出修车发票,我看你换修了那些部件。”他又迫近一步问。
苗玉龙把前几天已准备好的发票,迅速地从脏兮兮的的灰色西服兜里拿了出来。刘永平瞅着保养了汽车底盘的白色发票,心里却骂着苗玉龙。对!是张白色发票,落款总计为二百伍十元。但它却是一张苍白无力,不经一驳,上面布满弥天大谎的通行证。这在刘永平看来意味着对办案人员人格是一次极大的侮辱或者嘲弄。他几乎撕碎了的发票全摔在了苗玉龙的脸上,这份量让苗玉龙觉得比挨了巴掌还要难受,顿时脸上所表露的那张劲儿,就逊了大半。
这张发票更激发了他决心侦破此案的信心。刘永平他们为了掌握更充分的证据。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他带着小张拿着从嫌疑夏利车上刮掉的红色漆片和从死者纽扣上提取的标本,直奔了市公安局技术科。
技术科的刘斌慢悠悠地回头瞅瞅那微量红色漆渣,神情默然地抚摸着一台光谱扫描机,像抚摸一位曾经被自己抛弃的孩子。满脸一筹莫展地说:“这设备已坏了两年多,弄不成,你们另请高明吧!”刘永平和小张连一口水都没有顾上喝,就驱车飞也似的去了西北最大的一家钛金厂。
这个厂里科研机构庞大,原来拥有三十多人,后来根据部里的规定,调离退休了一部分超龄和下不出蛋的科技人员。现在科技人员精良,设备先进,检验这些小玩意儿应该是有条件的。刘永平为了尽快一次拿出结论,还找了在这里当公安处长的内弟说了人情,当然更没有问题了。检验所的王所长一瞧公安处楚处长,在院子里老远就喊:“久违了!”这使年龄还小的楚处长怪不好意思。由于王所长太激动,笑得太亲切,合不拢的嘴,影响得脸上清癯的肌肉颤抖起来,他连悬在鼻尖上的高度近视镜也差点儿掉了下来。他热情地紧紧攥住刘永平的右手一时不肯松开。这般热肠朴拙劲儿,使刘永平尴尬得无所适从。
检验结果很快就从打印机辊中吐了出来,分析结果表明:死者钮扣上附着的红色元素与肇事车上红色元素相同。这时刘永平高兴得有点儿失态,倏地抱起老所长抡了一圈。王所长惊叫:“放下!放下!”刘永平的内弟笑容可掬地说:“你甭抡老汉了,老汉身体不行,王所长给你赖上皮就不好办了。”
这次刘永平凯旋归来,没有把自己的功劳顶在额头上,而是一头又扎进了再次提审苗玉龙的工作。他一跨进事故股办公室门就迫不及待地喊李蓉,叫苗玉龙从东二楼上下来。李蓉他们知道,这次刘永平回来,火会烧得烫手。当然,这一点苗玉龙也预料到了,他这次见到刘永平那充满阳光自信的脸,先是心里颤了一下,接着冷汗就像一条蛇,顺着后脊,一点一点地蠕动,冰凉地悄悄爬到了脚趾。
他没有前几天那么牛皮了,恭恭敬敬地站在刘永平的对面,等待刘永平的发落,刘永平还是让小张取出锃亮的手铐,把苗玉龙挺壮实的左手紧紧地套在暖气管上。这下子使苗玉龙变得眼睛淡然无光,一脸的灰相,无可奈何地从牙缝里挤了一句:“我说实话.!”
“我从汽车灯光里看见对面路旁有一只狗,在追一个女的,那个女的突然跑了过来,被我的车左前角碰上了……”
苗玉龙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比划着。这一重大的佐证,使刘永平脑壳里绷紧了多天的弦,一下子松下来了。他饮了一口茶,从心底里勾起了一缕思绪,自忖可能与狗的主人有关,只要能找到狗的主人,这案子就全破了。
六
然而,据说交通事故,一旦有狗掺和进来,处理起来就棘手。那狗案发生在毗邻县境内,汽车撞残一位男囡后逃逸。事故是一位老交通处理的,而这位老交通竟然拿出了一个捉襟见肘的主张,狗负事故的全部责任。责任认定书发出后的第四天凌晨,在当时e县交通监理所门前h县城大小街巷简直成了大小字报、标语的世界,嘲言冷语像春天的柳絮随风飘散。因为这个老交通是个既丰腴又脸红的人,还干出了这样的蠢事。因而就贬斥老交通为“红头糨子官”。刘永平听了这样的趣闻后感到新鲜。于是,就很想自己遇到这样的案子,逞逞能耐,体现一下自己的水平,风光风光。然而这事却怪诞,偏偏让他遇上了。
他先从关心狗开始。谁家有狗,狗咬人不咬人;谁家的狗绷断链子咬伤了人,还赔了医药费。他都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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