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视频是他的原创曲,一分半钟,听起来像是汹涌潮汐,曲名处却标了长长一串的拉丁文。
他当时正在开一罐冰镇健怡,气太足,汽水溅到屏幕上,脸上,眼睫上,黄煜斐却不擦,他看愣了。不懂得怎样写乐评,只觉得好听。后来又查到那条曲名实际上是一种热带斗鱼的拉丁语科属名。拇指大小的一尾小鱼,游在水里,看起来像一片轻巧的橘色花瓣。
那天在实验室制强酸的时候,被分手很久的某任哭着质问你到底爱没爱过我的时候,哪怕是午睡前恍惚的时候,这一小段潮水一样的旋律,还有那条橘红小鱼,萦绕他周身不散。
当晚黄煜斐拒绝学院新来的古巴美人的派对邀请,熬夜把leeze的yl翻了个遍,发现录视频时这个人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不愿意和观众有任何互动。与其说是分享音乐,不如说是在……炫技?
这不讨好的炫技着实把黄煜斐深深迷住了。
从此他也开始了每晚必看leeze是否有更新的生活。
或许是因为leeze弹得确实很好,眼中尽是少年意气与胸有成竹。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瓷器一样的少年身上具有一种冷静的、自然的美感,以及摄人心魄的专注与纯净。他撩起刘海拿手背擦汗的一刻,他掩在口罩后的几声咳嗽,以及夏天时搭在琴上的葱白小臂,那个分寸,那股子劲儿,都无端让黄煜斐想起快要融化在手里的冰雪。
所谓冰肌玉骨。
是远方中国红墙青瓦间掩映的雪,柔盈,酥骨,不经尘世。而不是他身处的新泽西州,每年冬季像灾难片一样粗暴席卷堵住大路的暴风雪。
黄煜斐仍然冷静,曾经认为这捧冰雪遥不可及,并注定无缘。尽管他着魔一样,迅速申请了拉丁文专业作为辅修科目,谁都觉得他闲极无聊;尽管他在与姐姐的通话中,屡次强调自己硕士毕业后一定回国的决心;尽管他也静下心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听些绿日、滚石、平克弗洛伊德 。黄煜斐瞧着自己的未来,仍然是满眼渺茫。
感觉就像在海洋中漂浮,然后抓住一根绳子,游游荡荡,谁也不知道它能不能带你去到自己想要抵达的岛上。正如他以为自己永远也看不见leeze的全脸。
看不见也罢。其实先前黄煜斐根本就没想相信一见钟情这种荒谬体验,甚至嘲笑梁祝,讽刺辛波斯卡。他否认自身出现此类情愫的可能性。短短几年却亲眼看见自己心中一颗种子破土成树的过程——如此真实、有力、不可挡。一股水,长流着,把他磨润了。他抵抗过、怀疑过,他在将近三年后才对自己精疲力竭地承认,这就是所谓的“爱”。
一种他认定自己不会再有的东西。
或许也可以归为宿命。他是一个容器,他看到某个特定的人,就不自觉把自己倒空,所有空间都装满对一个人的欣赏,然后爱情就自然发酵。尽管这段似乎注定无果的迷恋太飘忽,一度让黄煜斐感到绝望。
所幸,此时此刻李枳近在眼前,是真人,不是魂儿也不是幻觉。四年的鲁莽时光浓缩成相见的一秒。没有屏幕中的距离感,没有台上的光影纷乱,李枳现在是个活生生的,普通话带点京味儿的简单男孩,喝了他的酒,安静地睡着了,在他的私人地盘。
口罩挂在右耳上,露出了整张清秀的面容。
李枳确实长大了。
长大了也是这样一个好看的人,有着一双从不曾改变的流光的眼睛,秀气却不女气。和一年前自己费尽周折偷偷回国,在上海某家l匆忙见面时的印象稍有不同,李枳新钉了两颗米粒大小的方块形耳钉,手指上的金属指环也多了几个。他有双实在漂亮的手,指节修长,橄榄型的小圆指甲修剪得整齐,还透点粉,看上去特别温润。虽然这一年来个子好像没长,但头发变长了,脸上也多了些血色,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要比当时好上很多。
最大的不同是,兜兜转转,李枳这次终于认识了他,并且一定会记住他。
黄煜斐感觉十分棒棒。
你喝醉讲的话,醒来还会记得吗?他默默问眼前人。忘记了,就再让你记起来。他又想。
黄煜斐叹了口气,帮李枳把虚挂的口罩拿下来,又注视着他微微翕动的睫毛,以及他脸上的每一颗小痣。这些细微之处,他曾在脑海中试探着描摹过无数次,太过亲切以至于他现在亲眼看见,就横生出一种亲吻上去的冲动。
尽管和这个人并排坐着就已经非常幸福,但黄煜斐清楚,这对自己来说远远不够。再者,一颗宝石他找了也等了四年,才辗转到了自己手边,既然已经伸手可及,又为什么不能触碰?
他根本就等不及了。
黄煜斐手臂撑在吧台上,俯身靠近那张苍白中泛着淡淡酒晕的脸。他的嘴唇轻扫过睫毛、眼皮、鼻梁、下巴。扫到李枳的耳后。
这种不带太多qíng_sè意味的、干燥的、单方面的吻,他还真不太擅长。
感受到李枳纤细的鼻息,黄煜斐迟疑了一下,又僵着手,有点犯怂又有点不甘心似的,轻轻抱住李枳。他抱得太小心翼翼了,只觉得浑身硬,脑子也发木,他往下滑,鼻尖抵在那人白腻腻的颈子一侧。
李枳衣服上的烟味比他预想中要重很多,混合着在赌场沾上的钱味以及劣酒气味,让黄煜斐皱了皱眉。可他的身体,贴着闻却是另一种味道——好像站在一片鲜嫩草地前等待风把汗吹干时,大口大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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