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想见阿罗,识相的慕容白也不说起。周围却颇有几个兄弟毫不知情,接二连三地问起,“我家说书的阿罗先生怎么没有来?我们走了他都不来送,太不讲情意了!”
当下便有几个兄弟闹腾了,要一起去把她从被窝里揪出来。
秦七月只觉得烦闷,想一口气喝止住他们出发,但又颇有些兄弟还没有准备好,他也知道真要喝止他们,兄弟们会觉得莫名其妙。暗自恼怒之下,他干脆先行离开,上马,往练营边跑一圈去。
跑了一小圈,来到营外的梨树林里,感受到晨风习习,草木葱茏生绿,秦七月一下子觉得舒爽多了。放慢了马,任它随意行走。
正打算过会就回转去,却发现前面一个人,随意披了件白袍子,站在满是露水的草地里。没束腰带,没着毛袄,连头发也没有盘,捋了在一边。整个人,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仅仅一个抬头的侧面身影,却如东方未消的淡月,别是叫人间千万种红紫黯然。
那人听到了马蹄声,转了头来。却正是阿罗。
双方俱是一愣。
秦七月紧勒住了马,一方面却再也无法做什么反应,只能在马上愣愣地看她。
——她显然没有打算去给他们送别。
但秦七月根本不及思忖这个,只晓得她刚才从容转过身来看他的样子,简直好看得不象话。
他从来没有觉得阿罗很好看。事实上,他甚至以为,他的小红儿比阿罗要好看多了。记得有一次,有兄弟无意中提起燕召夫人是天下第一美人的时候,他颇不以为然。然后慕容白惊诧于他的见解,私底下问他。他便做了对比:小红儿胸是胸,腰是腰,屁股一看就是很能生的样子。而且嘴巴红,眼睛大,衣裳儿鲜鲜艳艳,穿起来那才叫个好看。
慕容白那时候的表情,简直可以称之为讨打。
他一直不明白慕容白后来哈哈大笑的原因,在他看来,那是很认真的一个评价。但是到现在,他终于隐约意识到,有些时候,一个女人的好看,不仅仅是叫你一眼就想把她抱上床去。她也可以好看得叫你不知所措,叫你心跳得飞快。
他想起第一眼看到女夫子的时候,忽然间,很挫败的,有些懂了:小红儿,永远也做不了他的女夫子。
阿罗抬头看着秦七月,很奇怪的,他一直愣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甚至眼神也不在她身上。她看着秦七月的下颚冒出青黑的胡茬儿,显然,没有了小红儿,他也不需要剃胡子了……一念到此,心中微自嘲:呵,王罗漪,你够了么?
于是便微微一笑,转身,走上前一步,向秦七月开口:“秦寨主,你来的正好。”
待秦七月回神,看向她了,便再微微一笑,看着他的眼睛道:“有一句话,一直没和你说。”
“什么?”秦七月只能问。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看她认真的样子,显然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阿罗微微欠身,道:“很抱歉,我知道,那天是我小题大做了。”
“什么?”这回秦七月是真的迷惑了。
阿罗笑笑。
“你说哪天?什么事?”秦七月被她的话,被她的样子恼着了,脱口就问。
话刚一出口, 忽然就醒悟过来。还有什么事?她和他,总共也就小红儿来军府那天,闹了弹琴那一回事。之后便两厢陌路。
阿罗却不知他的心思,略欠首,作答道:“那次红烟姑娘,来府中弹琴,我口无造次,颇说了一些伤人的话……”她抬起头来,看着秦七月,认真道,“我不知道红烟姑娘不肯赎身是不是跟这个有关,如果是因此心里有了芥蒂,有了畏惧,那么——那么我可以去向她道歉。”
秦七月呆呆地看着她。比刚才看她回头的一刹那还要呆。——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小红儿的事情,跟她有什么关系了?
她什么要道歉?——跟他道歉,跟小红儿道歉。简直是,莫名其妙。
……而且事情都隔了那么久。
秦七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你知道的,我不认字,我也没有学问。”
这回轮到阿罗疑惑地抬眉。
“所以——”秦七月慢吞吞地说,“你实在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管什么。“驾——”一声,转身就驭马而去。
阿罗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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