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此花野吉平等人也没有提问苹如。
散会后,花野吉平叫苹如跟他一起出去走走。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不好问苹如,现下他试着问了问苹如对于中日这场战争的看法。
苹如默了默:“军国主义的海外扩张, 对大众的利益几乎是没有照顾到的,更多的是考虑大资本企业的利益。而海外扩张的战果,也根本不足以弥补战争对国内带来的损害。就拿上海的战事来说,中日双方可谓是两败俱伤, 只那么两三个月,两国数以万计的战士都死在了战场上。当两国的国民看到报纸上志愿者打开军用包裹的照片,听到播音机里播放战役死亡人数, 收到政府或是组织发出的家属死亡密函时,该是怎么样的心情?此刻,我想很多人正感同身受。”
花野吉平第一次听到这个多次旁听会议却不发表言论的女子说自己的看法,也是第一次看到她有如此哀伤的神色, 打破了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花野吉平心怀期待与好奇,看着苹如的眉眼,还有她不笑即显的梨涡:“你倒是不只看到了自己国家的苦难,也看到了对战国的损失。你不只是一个爱国者,更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苹如抿唇,那梨涡更深了:“和平主义者?我觉得我不是。相对而言,我支持列宁的观点,也就是说我支持和平解决国际争端的一切尝试,但是国内需要革命就一定不能轻易放弃。”
她是个有待挖掘的宝藏。
没有人知道她的脑袋里有多少稀有珍藏。
花野吉平怔然良久,方道:“嗯,很有想法。那你是共产主义者咯?”
苹如缓缓摇头:“不是的,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想要为正在受侵略的祖国尽一份力的女青年。目前,我还没有做过什么实际的,有用的。”
她的语气里,有对自己无能的失望。
话题太过沉重,眼前的女孩子也太过感性。
没谈话之前,她该是笑着的。
花野吉平有了负罪感。
他扶了扶眼镜儿:“早就听你舅舅说,你们一家人都很爱国。”
苹如自嘲地笑:“烂土豆子,不经夸的。”
花野吉平有意岔开话题:“中国的语言,就是有意思。”
谈到中国语言,苹如突然想起了汉勋给她寄回来的一首英文爱情诗,他把那首英文诗用好几种形式翻译加工出来了。每一个版本里,都是他对她的用心。
只是想想心头就甜丝丝的,苹如不自觉地嘴角上扬:“说句自恋的话,我也这么觉得,好多英文诗,光看英文翻译真不怎么样,但一经汉语的加工,赋予它多种风格,它就能有多少美感。比如什么白话文艺版,诗经版,离骚版,还有五言诗版,七言绝句版,各有各的欣赏点。”
花野吉平由衷地搭腔:“中国文化真是博大精深。我在满洲国大同学院待着的那几年,没事儿就去听学院的老师讲课。”
苹如忽然轻拍脑门儿:“哎呀,都怪我,刚刚还在谈正事儿呢,我几句话就给带偏了。咱们言归正传吧,不能浪费你太多时间。”
花野吉平捉下苹如脑门儿上的手,笑着:“不是你,是我故意带偏的。我想听你说话,什么都行,不须是反战话题。”
他说他想听她说话。
也是,毕竟她沉默了很多天。
是舅舅让她少说话,以免说错话。
有组织有派别的人都敏感得很,稍有不慎就会被怀疑。
可是太小心翼翼的话,给人一种藏着掖着的感觉。
也不太好吧。
没经验的苹如暗暗想着。
见苹如半天不说话,花野吉平补充道:“有关反战的内容,可以留在会议上再说嘛。我看你每次被你舅舅送过来开会,都是很认真在听,却不多说一句话。散会了倒是挺能说的。”
苹如撇撇嘴:“我是新来的,没有什么背景,而且什么都不懂。哪敢多说话,惹人笑话啊。”
花野吉平不以为然,鼓励苹如:“你舅舅不就是你的背景吗?你方才的想法不是也很有道理吗?”
苹如凝眉:“我都不知道我舅舅到底做什么。他反战,却又不跟我们一起。多奇怪呀。”
“你知道他反战不就成了吗?大佬不跟我们在一起也很正常呐。”
“大佬?你才是大佬。”苹如扯扯花野吉平的袖子,“让我傍吧。”
花野吉平佯作犹疑,余光瞥见苹如眼里的期待,他转而将目光流连在苹如眉眼之间:“那,我每一次开会,希望你这个小布丁都能出现。”
苹如实事求是地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只能说尽量。因为我要应付学校,还要服从父亲母亲的管教,恐怕做不到每一次都去。”
“听你舅舅说,你在学业上并没有压力,还跳级。直接找人代你上课不就成了吗?”
苹如微微一笑:“这个主意好。”
花野吉平呲笑:“好什么好,活生生地把一个乖学生给带坏了。”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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