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司令在烈日下苦苦等了二十多分钟,期间忍不住钻回汽车——因为吸了热,车厢内更是像蒸笼一般。两旁又没有树阴,他实在是无处可躲了,叫警卫兵脱了外套撑在头顶,觉得自己就快中暑昏厥过去了。
那个去通报的卫兵终于姗姗而来,带着一脸儿笑,很殷勤地对他说:“叫何司令久等了,军座眼下正好有空,您这边请。”
何司令被太阳晒出了火,很想骂娘,可惜这儿不是自己的地盘,加之此番是抱着和平解决的愿望,总不好一来就把人得罪了,只得把气憋回肚里,用手绢使劲擦了把脸,一路头重脚轻地跟进去。
进了客厅,迎面吹来一阵凉风,他才觉着从休克的边缘被拉了回来,同时眼前有点发黑,摸索着在沙发上坐下,大口喘起了气。
约莫两三分钟后,他稍稍恢复过来,看清坐在对面沙发上穿将服的青年——其实按年龄已不能算青年了,但白皙光洁的皮肤却给人一种错觉,好像怎么也不见老似的。
何司令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开口道:“虞军长,冒昧打扰,实在不好意思。”
虞军长用指尖钩着杯耳,啜一口加了蜜的冰镇青梅汁,“大热天儿的,何司令有事找我可以打电话,何苦顶着日头奔波。”
何司令偷偷皱了皱眉。虞军长相貌是一等一的,堪称赏心悦目,可一开口,声音嘶哑得叫人牙酸,与他面对面说话,如同身处甘爽与痛苦的夹缝,久了怕要精神分裂,还是把事情尽快解决的好。
于是何司令打消了讨要冰梅汁的念头,胡乱喝口茶水就直奔主题:“这事电话里讲不清楚——就昨天,保安大队跟七十师一同围剿藏在棋坪峪里的一支赤匪野战旅,按计划该两翼齐进,打个包围战,结果呢?我们这边都开打两小时了,七十师那边一枪没放,等弟兄们都撤回来了,半道才联系上师长游挺,居然说、”何司令说到气愤处,汗如雨下,“说队伍在山里迷了路!这叫什么借口!他这是畏战啊,自己躲在后方凉快,倒把我的保安队当枪使了!虞军长,你说说看,天底下有、有这种道理的吗?”
虞军长见他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便放下杯子安抚道:“原来是这个事,游师长回来向我汇报过了。畏战绝无可能,游师长带兵多年,立过不少战功,连委员长也称他是员骁将;再说棋坪峪一带地势确实复杂,不熟悉地形的话,出点意外也是难免。”
意外?意外怎么尽他妈的出在你们头上!何司令火冒三丈地腹诽——也仅止于腹诽,虞军长护短是众所周知的,犯不着为了个游挺与他撕破脸皮。
况且,虽说两年前编入中央军序列,虞昆山部所辖四个师仍透着一股自成体系的军阀味,像这种有分量的刺儿头,能不得罪,还是尽量不要得罪的好。
想到这里何司令觉得有点泄气,同时对虞军长的消极怠工很是不满,不甘心地又劝了句:“委员长已下了第五次围剿令,别处都打得热火朝天,难道虞军长就不想多立战绩军功,为晋升累积资本吗?”
虞军长向后靠在沙发背上,不以为然地翘起了腿,“有啊,怎么没打,我不是照样该派兵的派兵,该围剿的围剿嘛。”
你那是出工不出力!何司令怨怼且沉痛地想。既然虞昆山此人指望不上了,不如找机会去南京那边狠狠告他一状,叫他尽快挪窝,换个勤快点的来!
他拿定了主意,悻悻然地开口告辞。
虞军长也没有挽留的意思,就叫勤务兵送客。临出门前,他忽然想起什么,半咸不淡地说:“对了,有件事何司令大概还不知道——赤匪那个野战旅,旅长叫蒋后雨,是黄浦军校一期生,委员长的高足。委员长曾说过,倘若他肯回头,至少也要给个师长当的。哦,没别的意思,就给何司令通个气儿,有道是世事难料,哪天寇敌变上峰也不无可能。”
何司令心头一震,脚下绊到个突起,险些从台阶上滚下去,幸亏被候在门边的警卫兵一把揪住衣袖。
外面明晃晃的日头暴晒着,他越发觉得晕眩,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回去——开车,开车!”
客厅中,耳根得到了清净的虞军长,叫小孙过来替他脱去军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长袖白衬衫,翻个身趴在沙发上给濡湿的背部透气。
刚刚被投诉了的游师长从里间走出,坐在沙发边上,拿了把蒲扇给他扇风。
午后炎热而宁静,只有生了锈的电风扇在头顶上慢条斯理地转动。
虞军长忽然开口骂道:“操他妈的,什么破事!日本兵进华北,中央军百万人马在后方打一帮吃不饱饭的泥腿子!”
游师长保持沉默,专心地打着扇子,看他的肩头在急促的呼吸中起伏。
这两句话耗尽了虞军长仅有的声量,他吐了口郁气,把脸埋进臂弯里。
游师长放下扇子,从保温瓶里倒了杯药茶递给他:“军座,小声说话,嗓子要紧。”
虞军长一动不动地趴了片刻,抬头接过药茶喝完,问游师长:“上次军械被劫,找到主了没有?”
因为声如蚊蚋,游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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