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二十到, 最早一趟到回雒县的班车是六点,到那边我们吃个早饭,派出所差不多也上班了。”
颜子意眼眶发热, 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去,声音闷闷的:“原来你都计划好了。”
徐景行的眼中像是缠绵着水波, 笑意清浅而温柔:“快换衣服, 收拾一下出门。”
一夜奔波, 一站站地转换,坐上最早的那趟班车,天色已经彻底亮起来。她靠在他的肩头上,看着车窗外往后移动的景致,陌生感像浓雾一样笼罩不散。
对于父母故乡, 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敢悄悄想念, 距离越来越近, 心中的千万情绪,像晚霞一样燃烧起来。
到了雒县, 徐景行提着小小的黑色行李袋先下车,向她伸出手。
颜子意将手搭在他手上, 走下班车的两节台阶, 脚步平稳,实打实地落在地上, 心却高高悬了起来,梦游似的被他一路牵着走,看着小县城陌生的街景,像是错落在一眼万年的时光里。
小小的早餐店,简单干净,她点了小馄饨,汤面浮着细小的油点和葱花,食不知味,一颗一颗数着吃。
时间还早,俩人没地方去,不好意思一直占着座位,又点了些当地小吃。旁桌的人来了又走,一餐早饭的时间,好似逝水流年。
快八点,徐景行将她的手纳入掌心:“准备好了吗?”
颜子意吸了口气:“走吧。”
到了派出所,年轻民警上下扫了颜子意一眼,莫名觉得眼熟,素面朝天又带着棒球帽,倒也没认出是明星。取了张《人口信息查询登记表》给她:“表格填一下,出示身份证。”
办好手续,民警登入系统,键盘噼里啪啦几下后说:“我们这叫祝承安的有两个,年纪差不多,你们的地址只到街道,这两人是一个街道的,还有其他信息吗?”
“没有了,”徐景行说,“麻烦查一下二十多年前,哪个祝承安报了人口失踪案。”
二十多年前小县城还没办公自动化,案卷还是纸质的,不知封尘在哪个旮旯,民警显得有些懈怠,刚巧,卫生间走出一名老民警,他伸长脖子问:“老李,你知道祝承安吗?二十多年前丢了女儿的。”
老李背对着他们,往瓷杯里冲水泡茶:“知道啊,中学老师,和我老婆是同事,他女儿失踪的案子全是我经手的,找了几年没找到,后来他老婆怀孕,为了办准生证,把女儿的户口注销了。”
户口注销,意思是因失踪而宣告死亡。
啪,一夜期待碎裂,碎片全扎进心里,颜子意的脸色一寸寸白下去,四肢冰凉透骨。
颜子意,她在心里唤了自己一声,她只是颜子意,其他的已经不存在了。
“你问这个干嘛?”老李端着冒热气的瓷杯回头,看到一个女孩按着帽子疾步走出去,心里“咯噔”一下,似乎猜到了什么,“刚跑出去的人是谁?”
徐景行说:“麻烦把具体地址给我。”
追出派出所,她就倚靠在大门外的围墙上,孑然一人站在那,头勾得很低,行道树筛碎阳光,零星的光斑落在他们身上,她想哭,硬是压着、忍着,通红的眼眶被帽沿遮住。
徐景行将她的棒球帽摘下来,拨开几缕湿透贴额的鬓发,眸色沉静而深:“子意。”
城颜子意仰起头,冲他笑了一下:“怎么办,还是好难过...”她感觉喉咙干哑得很,咽了咽,声音轻得没重量:“我不想...不想他们像赵刚或者王霞那样,不顾一切地找我,太苦太难了...可知道他们放弃我了还是好难受,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死了,怎么办,徐景行,我不知道了...”
泪水颤巍巍地在眼眶里打转,她紧紧攥住他的袖口,无措得像个找不到家的孩子。
她总是这样隐忍地微笑着,明明早有了安身立命的能力,他却时常看到那个十多岁女孩的影子,小心翼翼地珍视着每一份感情,对别人好,怕不被认可,没有安全感。
她含而不落的泪水浸渍着他的眼,那样酸涩委屈,徐景行将她拥进怀里,细细密密地抱住:“别怕,不管怎么样我都陪着你。”
颜子意在他怀里找到了安定,终是忍住没哭,日头越升越高,燥热的风撩着发梢,她闭着眼,让心一点一点落定,说:“我去看看。”
顺着地址找过去,是个旧小区,门卫聊胜于无,似乎谁都能自由进出。
两人站在小区外的一颗大榕树下,徐景行看着她将口罩,墨镜一样样戴好,像是缩进龟壳里偷窥这个世界。
近乡情怯,因着那份未知和太过厚重的期待,哪怕仅剩下最后一层薄幕,她迟疑的手举在那,看着薄幕轻飘飘地晃动,却迟迟不敢揭开。
不算大的小区,人来人往不太密,她不敢贸然找上门,只想远远看一眼,又觉得自己可笑,他们的样子她哪里认得出来。
莫约十点来钟,一对夫妻撑着伞,手里拎着菜,有说有笑地走来,只一眼,颜子意几乎确认那是她的母亲,辨识度太高了,那张面孔是肉眼就可以看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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