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黑色的碟片在烛火的照耀下泛起了一圈圈白色淡光,老板轻轻地把唱针拉到了碟片上面,微微的振动从机子深处传来,夸张的大喇叭中鸣响了低沉的乐章,那是新玩意儿,叫做留声机发出的音乐。乐声里,钢琴敲着单调的重击,提琴声则如同旋转的细线,越来越高,越来越细。低沉的男音适时地在某一个节奏切入沉沉的低语,他呢喃倾诉着士兵不知疲倦的奔跑,那是战争期间最流行的故事,一个被绞刑的士兵逃离了俘虏营,越过恶劣的深山与河流,躲避着敌人追杀,历尽千辛万苦只求回家,他渴望着家人的怀抱。
甘罗靠在大厅旁边的柱子上,侧耳倾听着兰斯特将佣兵们聚集起来,轻声却一字一句地说着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自己即将离去,一个同样德高望重,让人敬仰的佣兵,接替了他,成为了人马座佣兵团的团长。
甘罗望着桌面上飘起薄薄暖烟的热酒,脑海中莫名有些烦躁,他的任务是护送帕丁森走完琉斯平原这一段路,直到穿越亚历山大山脉,到达内陆,那里会有组织的小队接应。他也知道组织里对琉斯平原的掌控力无比地薄弱。
不然也不会启用自己这种边缘人。如果不是卡尔的推荐,估计根本就没人能相信他能完成这个任务吧。
甘罗咬了咬牙,他必须要成功,这个任务将成为自己通向克斯普尔的敲门砖,只有到了那里,一切才能看到希望。
甘罗的脑袋就如同一片乱麻,又突兀地涌上了些许乖戾。他轻轻咳嗽了几声,忍不住地伸手进入衣袋,拿出了一盒901牌香烟,那是纪念国诞节而取名的牌子,是议会下属的工厂制造,这种高利润行业,大部分也被国家垄断了。他胡思乱想着,缓缓抽出一根,夹在嘴唇上。随手将盒子放回,又抽出火柴,擦地一声,支在嘴边点燃了香烟。
“呼——”甘罗眼神迷离地吹出一口浓烟,心中弹跳的暴掠有些平静了下来。自从五年前那件事情发生之后,甘罗就染上了吸烟这个顽疾,他早已经不再兢兢业业地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人活着,并不是为了见证世界末日的。他早已打破了眼见的。如今的甘罗,只对自己负责。
尼古丁麻痹了甘罗的神经,使他能抛开一些痛苦或者是刺激,静下心来思考缠绕在他周围的事情,作为他的对手,红披风拥有的底牌实在是过于恐怖了。他根本无法预料,这些冷酷又冷静的敌人,下一张从手牌里打出的是什么。两方能利用的资源实在是差得太多,如果在内陆,那情况又将会翻转了。
可惜现在的甘罗,就如同走在钢丝上的小丑一般,双手颤颤巍巍地支撑着平衡杆,脚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一不小心,就会摔下万丈深渊。但现实的恶劣远远不止是如此,钢丝的后面,还尾随着许多缠着红色丝线的蜘蛛,许多危机与变数,正在四面八方袭来,他要抓住某些机会,才能踏上对岸的浅滩。
耳廓微微颤动,甘罗柔长的眉毛扬了扬,他倚着的柱子身后,酒馆深处,响起了阵阵热烈的掌声,某人高昂而激荡的演讲,也随之迎来了结束。
兰斯特的讲话完成了,轮到了那个刀疤佣兵上台,甘罗耸了耸肩膀,接下来已经没有听的意义了,无非是一些众志成城,再创辉煌的鼓励话语,他弹了弹手指边上的烟灰,将散落的精神收回,却没有移动脚底的靴子,因为,他还要等待兰斯特的到来。
留声机中噔噔噔的钢琴声还未落下,低沉的男生还在诉说着士兵逃脱的艰辛,佣兵们被歌曲感染了情绪,刚涌起的离别未免因此染上了许多伤感,大厅里的佣兵吵闹的声音也低沉了很多,华莱士渐渐跟着乐声哼起了调子,许许多多的佣兵,也缓缓地唱起了歌儿。
拙劣而整齐的歌声从背后传来,兰斯特一脸释然地走着,脸庞在房顶缝隙的光影与黑暗中闪现,他懂得什么时候应该放手,需要离开了,那就应该把过去的关系斩断,可他的士兵经历过建国战争,却在一程本该平安的旅途上死于非命,兰斯特真的愤恨无比。往常他的性子被人马座佣兵团的命运束缚,现在所有的枷锁都褪下了,他眯着眼看着酒馆外撒着光芒的大门,心中决心沉淀了下来。
“你要去哪?”甘罗轻呼一口淡烟,倚在门边,碧蓝色的双眸散漫地看着兰斯特。
兰斯特顿住脚步,他默默地拿起了桌面上的热酒,咕噜咕噜地豪饮而尽,橡木酒杯重重放在在桌面上,转身,望向甘罗的双眸眼神凌厉:“反击。”
甘罗莫名地一震,这个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他向找强盗的麻烦?不过,这确实是一个绝好的机会。甘罗心绪渐渐涌起,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摊了摊手说:“你想说什么?”
兰斯特走出门外,有薄雪落在黑发上,色彩格外分明,他刚演讲完的声音有些沙哑,却是无比的清晰:“杀了我那么多兄弟,他们不可能只付出这么一点代价。”
“别忘了你已经不是人马座的团长?你自己一个人,要怎么对付他们?”甘罗张开双手,仔细地观察自己满是黄色老茧的双掌十指,如果一个人算作一个手指,那么两三百人,化作的手指要多么密密麻麻,一人一巴掌,他都承受不了吧。
“我如果还在人马座里,就绝不会去想这些事情,”兰斯特一口喝完热酒,随手放下杯子,拾起放在门边的三叉戟,迈着台阶走下雪地,靴子沉沉地陷入雪中,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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