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漆黑,如一团永远抹不开的墨水,笼罩着,欺压下来,压抑地让人说不出话。黑夜微风,本身带着暖气,一阵阵吹来却反倒让人湿腻惆怅,隔着屋檐看去,远处是王宫宫殿连绵而幽深,星星点点的灯火浮动,说不出的一种冷觅之感。
连皓月凄苦的呼喊在屋外从未断过,一点一滴敲打着屋内人的耳际、心间。
可是荣苏的门迟迟没有打开。
秦婉词坐在镜子面前,一眨不眨,看着镜中的自己,仿佛屋外的哭喊,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见。简单的素色衣衫罩住她因虚弱而销售的身子,银色的面具遮住了她秀丽的容貌,森冷的目光映着金属的面具,平添了几分冷漠。
萧玉辰沉静的伫立在窗前,透过窗纱,目光平视,不知看着些什么。
二人已经沉默了很久。
终于,萧玉辰回过头来,双目微阖,道:“已经跪着求了半个时辰了,婉词,你……”言下之意,显然萧玉辰已经有些于心不忍了。
秦婉词冷冷道:“一旦帮忙,你怎么同元庭和印家交代?他连皓月也想死么?”顿了顿,她目光一凝,冷漠道:“更何况,我本来来离漠,就是要申惠死的。”
深浓的怨气与怒气冲秦婉词的嘴角漫出,她至死不能忘记横川一战她所付出的一切,失去了孩子和丈夫的痛苦,就算申惠死一万次,也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荣苏……你为什么不肯见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向你道歉,请你救救申将军,救救他!”连皓月的声音穿透门壁,越来越清晰,原本清朗的声音已经听不出曾经的清透,只剩下了那干裂的沙哑。
实在是烦透了连皓月的苦求,萧玉辰大步走到秦婉词面前,低喝道:“你不肯帮他,直接让我去把他打发了不就好了,何必让他在门外跪那么久?婉词,你就是不忍心。今天我已经让人把你这院落周围的人全部支开了,可是连皓月再这么喊下去,迟早要被人发现的。你不忍心,我看得出来!”
“我没有不忍心,我一定要申惠死!”秦婉词也有些生气,站了起来,看着萧玉辰,驳斥道:“申惠害死了我的孩子,离间我和奕洵。”她的脸色逐渐苍白,冰冷而哀戚:“玉辰哥,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了……你知不知道我心里的难过?”她猛地厉色,指向窗外:“就是他口中求我酒的那个人害了我,他凭什么有资格让我救他?他连皓月凭什么以为他有这个资格让我去救申惠!”
心疼地看着秦婉词近乎雪色的憔悴面容,萧玉辰黯然道:“可是,婉词,连皓月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啊,你从未和他说过……”
秦婉词一呆,仿佛被抽干了身上的力气一般,怔然的看向屋外那个依稀的身影,心中一片莫名的哀伤。
是啊,这些事情只是她自己的恨,可是她却从未告诉过连皓月,她一直欺他瞒他,从未对他说过什么真话,他将自己当做朋友,可是自己却不是那么真心实意。连皓月是什么样的人,经过一年的相处,秦婉词已经了解的清清楚楚,他明朗聪颖,一颗心赤诚真挚,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萧玉辰说的不错,她到底还是不忍心,若是从一开始就坚定了心意,又怎么还会让连皓月在屋外跪上这半个时辰。不是没有料到连皓月会来求自己救申惠,她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狠下心,可是当连皓月真的跪在了自己的面前,秦婉词才发现,自己的心竟然那般容易动摇。她随即越来越恨申惠。
申惠啊申惠,凭什么你做的事情要让别人来为你受罚?凭什么?!
温暖的烛光照在秦婉词织绣的衣衫上,却有一种莫名凄艳的颜色,终于放下心中的苦恨,随之而来的却是另一种无力:“可是……玉辰哥,你知道的,这一次除非宿伊再生,否则,还有谁能救申惠?通敌叛国的罪名,纳兰隽怎么可能放过他?你我无能为力……”
“这我如何不知,”萧玉辰回头看一看连皓月的方向,叹息:“可是,至少要让连皓月尽力一试,了了他心中遗憾,不然日后他若与你生分,终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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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皓月几乎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燥地说一句话都像被撕扯开一样疼痛,他眉头紧锁,所有无法负荷的痛苦都纠结的眉心,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但是他知道,现在荣苏是自己唯一的希望了……
他撑一撑双臂,想要再喊一声,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前面出现了一道亮光,那缓缓打开的屋门,透出屋中烛火的光亮,就像是世间最美的阳光照进了幽深的谷底,而后,他看见了那个身材瘦弱的人扶着门框,缓步走了出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向自己走来。他慌忙站起来,只是双腿早已麻木没了知觉,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秦婉词一个箭步,冲上去把他扶住,还未说话,连皓月反先抓住了荣苏,着急道:“荣苏,我知道你不希望我救申叔,可是,我求你,你要救救他。申叔若是死了,我也等于不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秦婉词眼中一划而过的哀伤,她扶住连皓月,叹息一声,复又笑道:“皓月,我知道,申将军是你的底线。”听到连皓月嘶哑的声音,她十分歉然:“皓月,对不起,让你跪了这么久……”
“没有,没有。”连皓月急忙解释,晶亮的眼中有热泪溢出:“你能出来,我,我已经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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