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那东西不值什么。不值什么的……香桂对自己说,垂下头,看着地下白晃晃的石板,有些失神。就跟她一样,可以轻易地被人毁掉,过后连点痕迹也不留下。
她那接近无声的抗议让凤雁北更加怒火中烧,愤然一脚踢向她心窝,然后甩袖而去,两个侍女一头雾水地看了眼被踢得在地上滚了一圈又爬起来跪着的香桂,赶紧跟着也离开了听涛小榭。
直到人皆无踪,香桂方咬着牙,揪着胸口疼痛地弯下腰,不值钱的泪水悄无声息地滴落石缝间。
曾经,她以为自己起码还是一个人,即使再低微卑贱。现在,才明白,她一直高看了自己。
南方的太阳很烈,风吹在身上,也是热的,但是没有带着沙子。南方确实有很好看的柳树,还有很多很好看的人。南方的人很讲究。
以前,在西北的时候,她把梦中的江南当成天上一般的地方。只是这天上,又怎是她配想往的地方?那天上的月亮,又怎是她亲近得了的高贵?
阿玉……喉咙一甜,香桂呛咳了下,哇地喷出一口腥红的血。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真心待她,即使会占她的小便宜,会骂她傻子,可是只有阿玉会当她是人看。
风住了,闷热的空气夹着血的腥味,中人欲呕。
香桂茫然看着地上很快干涸的血渍,想着一些人,一些事,那些像发生在前世的……不是念想,只是单纯地回忆。
人偶尔总会回忆一下,即使那些回忆并没有什么值得回忆之处。
第八章(1)
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香桂已然记不起来。等醒来,已夜凉如水。
风中有晚香玉的香气,有虫鸣蛙唱。但没有人声,显然都忘记她了。腿完全失去了知觉,挪动一下都是困难。
叹了口气。她勉强支撑起上身,抬眼,赫然发现廊下有人。
披着白袍,散着发,赤着脚的凤雁北。他单膝屈起倚坐在廊下石阶上,手执一壶,正在独自饮醉。银白的月光照着他额间鲜红的眉心痣,竟是别样娇艳。
还是像神仙般好看。香桂痴望着他,明知他的心可没神仙那么仁慈,可是终究无法移开目光。
“会喝酒吗?……过来陪我喝酒。”他的声音很温柔,像初识的时候对她说不必害怕那样。
不必害怕。只要把伤处洗干净,敷上药,再用干净的布包扎好就行了。
你过来……把那药擦在脸上,一会儿就消肿了。
这样的温柔一向是香桂抗拒不了的。她忘了胸口的痛,忘了额头血迹干涸的伤口,迟缓地撑起自己,挪到他的身边。
刚坐下,一壶酒便丢到了她的手中。
香桂喝过酒,是西北的劣酒,因为生病,香玉弄来给她暖身的。那酒很烈,喝下去,从喉咙一直烧到肚腹,身体瞬间便暖烘烘的。
而凤雁北给的酒不一样。拔开塞子,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醇香,入口,温柔得如同江南的人一样。香桂没有喝过这么好味的酒。
“香桂,你心中有想念的人吧。”突然,凤雁北开了口,声音中有着醉意。
香桂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目光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刚才的问话,像是她的错觉。
想念的人……
“嗯。”她轻轻应了。其实,她没什么人想念,就像不会有什么人想念她一样。她只是,只是不想让他觉得她很可怜。
凤雁北顿了一下,朦胧的凤眼从圆润的月亮转到香桂的脸上。
“忘了他。”他缓缓道,语气柔和,却霸道。
香桂哑然。
忘记?若真有那么一个人,她如何舍得忘记?她本是什么也没有的人,连一个一文钱的灯草芯手环都舍不得丢,又怎么可能随便把印在自己心上的人丢掉。
咕嘟咕嘟灌了两口酒,凤雁北没在此事上继续追究,仿佛肯定香桂会按他的命令去做一样。
“我很久没喝酒了。”他说,唇角扬起一抹笑,有些忧伤,还有些嘲讽。曾经喝酒,是和那个人。最后一场对饮,几乎毁掉他!如今想起来,那些过往像梦一场,前半场美梦,后半场恶梦。却都是因为一个人。
香桂闷不吭声,只是静静地喝着酒,静静地看着他。
虽然权倾朝野,凤雁北终究是一个人。是人就有自己的烦恼和心事,就想要一个倾吐的对象。也许他并不想得到任何安慰,只是想找一个人,听他说说话,陪他喝喝酒。
“不知桑落酒,今岁谁与倾……”他低喃,神色惆怅,声音却如美酒般醉人。
月洒清辉,粉黄的晚香玉在风中轻轻摇动,馥郁的芬芳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弥漫。香桂无法接口,她不懂酒,更不懂诗。所以,即使找她说话,他一样是寂寞的吧。
凤雁北低低地笑了起来。也许是夜色太迷人,也许是桑落酒太美,他的脾气也变得好了起来。
“香桂,你喜不喜欢我?”突然,他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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