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闭着眼睛在龙榻上小憩,皇后坐在一侧,细细用热毛巾擦拭着。
皇帝已经年逾五十,亦是头发花白,疲态尽显。朝中大事繁多,甚是乏累,所以一朝吹了寒风,便惹上了风热,病来如山倒,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愈合。
皇帝咳嗽一声:“什么时候了?”
皇后低声回答:“回皇上,已经酋时三刻了。”
皇帝有些艰难的坐起身子,看着窗外的沉沉暮色:“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皇后先是一愣,继而淡笑:“太阳今日落下去了,明日依旧会照常升起的。”
皇帝又咳嗽一声,只是摇头:“不一样了。不一样了。”
皇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皇上又攥着她的手看着她。皇后心中微动,她有好久没有这样的温情时刻了。皇上端详她半响,脸上带着笑的开口道:“佳儿,你也老了。”
皇后不禁抬起手轻轻触摸自己的脸颊,上面皮肤松弛,早就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嫩滑白皙。她恍惚叹气:“是啊。这一晃眼二十年,日子怎么过的这样快?”
皇帝闭上眼睛,想起皇后嫁给他做妻子的第一夜。当时他还只是个没有权利的王爷,被许了正妃,就是舒贺叶拉佳氏。
她家是名门大家,皇帝当时权利微小,又自卑,以为自己配不上。谁知新婚第一晚,舒贺叶拉佳氏便像看出来了他心里所想似的,拉住他的手,细细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夫君了。往后的日子我必将尽心侍奉,与你夫妻同心,同甘共苦。”
舒贺叶拉佳氏说的一字顿一字,当时还是王爷的皇帝心中震撼,也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这对年轻的夫妇就这样相互交换了自己的真心。
最后,皇帝在风云暗涌的皇室争斗中一举夺嫡,登上帝位,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封舒贺叶拉佳氏为皇后。一晃,便是二十年烟消云散。
皇帝不禁感叹:“佳儿,朕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你了?”
皇后的眼底不禁弥漫出一股淡然的哀伤。生在帝王家中,有许多东西都是身不由己。她做完皇帝妻子,理应当母仪天下,贤良淑德。所以这二十年来,皇帝后宫佳丽三千,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许多年轻貌美的女子涌进来,人老珠黄的女子退出去。好在皇帝对她依旧真心,但是真心,永远不能安抚皇后夜深人静里寂静的悲哀。
皇后紧紧的握住皇帝的手,慢慢摇了摇头。
皇上脸上艰难,又问道:“佳儿,你怨恨朕吗?”
皇后摇头:“臣妾不敢。”
皇上继续道:“我把皇位传给祁儿,你心底有怨言也是应当。但是你看,睿儿还年幼,现在天下难平,又有贪官污吏败坏风气,这一大摊子,睿儿怎能处理?”
皇后微微蹙眉,思索片刻:“无论皇帝做什么,臣妾都支持您。”
皇上的手指颤抖,喃喃自语:“一晃十几年,祁儿睿儿也长大了。”
他又咳嗽几声,疲惫至极的闭上眼睛。一阵轻风吹拂,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他年少轻狂,登上皇位,睥睨天下的样子。
那时光阴正好,可是不过方寸间,就匆匆忙忙变了样子。
门口站着的福禄公公亦是深深地垂着头,直到一个小太监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福禄公公点头:“知道了,下去吧。”
他连忙走到殿里深深颔首:“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应允:“让他进来。”
诸祁走进来,行礼之后问了皇帝近况,又说了些进来朝堂之上发生的诸多事宜。
皇帝叹口气,对皇后说:“皇后,你也累了,先退下休息去吧。朕有话要对祁儿讲。”
皇后担忧的看了皇帝一眼,才起身:“臣妾告退。”
诸祁亦微微颔首:“恭送皇额娘。”
皇后走了,到了翊坤宫中,坐在暖榻上喝了口茶水。她只觉得心里不宁,又无计可施,索性喊梨灯寻来几个帕子,一针一线的绣着。
养心殿里,诸祁垂首站在一旁。皇帝端详他半响,才开口道:“祁儿,你过来,到父皇的身边来。”
诸祁微微蹙眉,但依旧向前走几步,坐到皇帝身边。
皇帝看着这个身形修长,面容英俊的儿子,心里满是满意。同时又有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包围着他。他沉声道:“父皇老了。”
诸祁看着他。皇帝的确老了,眼眸之间里皆是疲惫,但诸祁思索半响,答到:“父皇正值壮年,怎么会老?”
皇上摇了摇头,长茧的双手轻轻的覆盖住诸祁的手。诸祁受不了这样的亲昵,几乎是一瞬间就把手抽开了。皇帝微微停顿,继而叹气道:“祁儿,这么多年过去了,难道你还在埋怨父皇吗?”
诸祁眼眸之中皆是冰凉。
埋怨?他何德何能有资格埋怨皇帝?
诸祁冷笑一声,但是面色依旧一片平和,轻声说:“没有。儿臣并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
知子莫如父,皇帝几乎一眼就看出来了他的想法。他倚在榻子上的脊背,不禁挺直有些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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