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将酒吃尽了,顿了半晌, 裴靖却是来了一句:“阿宁,你那时果真喜欢我吗?”
他是问自已当初在洛阳的那段日子,罗九宁是不是喜欢他。
罗九宁跪坐着,是对着窗望明月的,窗棱上斑驳的月光照进来,她的脸恰好在一片冷白色的明月之中。
“好不好的,你要说这个,我可走了啊。”罗九宁闷闷的,自己再呷了一口酒,又劝裴靖道:“赶紧吃,吃罢了之后,我再替你换一回伤药,然后你就上路,好不好?”
“徜若我说让你丢下那孩子,于我一道走呢?”裴靖忽而声音一哑,却是反问道。
“你疯了?”
“我没疯。那不过个孩子而已,虽是四叔的,可是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的时候,四叔待你可不算好,如今既那孩子有父了,你也分明知道他就是四叔的孩子,为何就不能扔下他,与我一起走。”
“裴靖你怎么就不懂,那是我的孩子,我可以不要你四叔,甚至不要父母,连承功也可以不要,但绝不能丢下他。”罗九宁觉得裴靖这人简直是不可理喻,一把砸了酒盅儿,道:“你若愿意好好说话,咱们吃上两盅,我送你上路,你要还是这般的说话,咱们就此别过,你欲往何处去,我绝不问你,我也该回我家去了。”
“你觉得现在你还能走得了?”裴靖忽而一声冷笑,也是一把就丢了酒盏:“你以为我会让你再回长安?”
罗九宁不明白裴靖的意思,因为她不知道裴靖杀了她的父亲,而烨王对着东宫发难,用的恰是这件事儿。
虽说皇上对外秘而不宣,但诸位皇子,包括丽妃,皇后等人,皆是知道这事儿的。
只要罗九宁回到长安,就会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叫裴靖给杀的,到那时,她岂不得恨死他?
“裴靖,你坐好了,小心你的伤口。”眼看裴靖挣扎着要站起来,罗九宁喝道。
“来人啦,人呢,人呢,都死哪去啦?”裴靖忽而喝道:“将她给我绑了,然后带走。”
他艰难的往罗九宁跟前挪着,想要来抓她的手,见她跳起来便跑,遂来扯她的裙子:“那不过就是个孩子而已,他懂得什么,他又能记得什么?你为了那么个孩子居然能丢下我,你可知道我是为了你,才落得今天的下场。”
罗九宁这时候才明白了,裴靖可不是一人前来,他还带着人呢。
也是她傻,怎么就忘了这世间还有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个道理了。
往后退了两步,罗九宁说:“裴靖,你要再这样,可休怪我喊人,我们肃王府的侍卫们,离此顶多不过几百步,你怎么可能带走我。”
“只要你愿意,我就可以。”裴靖依旧在歇斯底里的钻牛角尖。
他没有成家,没有孩子,所以他不懂一个孩子对于女人的重要性,艰难的坐了起来,他喝道:“来人啦,把她给本宫绑了,咱们好即刻赶路。”
罗九宁趁着裴靖挣扎着,还未爬起来的时候,夺门便出,待从这子孙庙出来,才真叫吓了一跳。
门外横七竖八竖躺着的,居然全是人,看那一身短打的打扮,和裴靖一模一样,显然,当是东宫的人。
可这一个一个儿的,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着了,总之,全都歪倒在地,但是槐林之中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罗九宁提着裙子往前跑了两步,便听身后一阵格外的冷,又叫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她于是鼓起勇气回头,回头问道:“谁在哪里?”
身后并无人说话。
但旋即,庙中的裴靖便是一声惊呼,紧接着便是打斗的声音。
“谁,究竟是谁在杀人?”罗九宁到底不放心裴靖,于是折身又准备要跑回那子孙庙里去,但紧接着,庙中就传出裴靖撕心裂肺的声音来:“阿宁,跑,快跑。”
他似乎是正在跟什么人打斗,叫的声音越来越凄惨,还在不停的喊:“罗九宁,快跑,跑,不要回头。”
忽而撕心裂肺的一声,他吼道:“阿宁,我……我爱你!”
罗九宁已经折到了庙门上,还未进门,只见一道血光。待她进去的时候,裴靖已经不见了,方才她和裴靖对饮过的干柴禾上,空留残羹冷炙,还有一抹红色的血。
罗九宁站了良久,忽而回头,便见白灰涂过的墙壁上,用血书着一行字:我李靖,誓不负罗九宁,生生世世。
李靖,那是当年裴靖在洛阳时的化名。
这字迹早已凝了血,当然并不是裴靖刚才书的,而是白日里,他在这子孙庙里等她时,拿自己伤口上的血书成的。
周遭忽而又响起那种冷森森的笑声来,吓的罗九宁遍体发寒。
她不知道究竟是谁抓走了裴靖,可这时候只凭她孤身一人,想把裴靖救回来那也是徒劳的,踉踉跄跄的,罗九宁一路绊了好几个跟头,才跑回苑中。
*
等裴嘉宪和小壮壮儿俩个回来的时候,惊魂未定的罗九宁躺在床上,还怔怔儿的睁着眼睛发呆。
裴嘉宪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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