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无其事,却又极端脆弱,一根细细的银针便能在出其不意中戳倒她筑起的层层心防,如多米诺骨牌,筑起越多城墙,倒塌得便越悲壮。
外公大抵早早地看穿了她的性子,于是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书写豁达。但隐匿了近十年的仇恨终归还是决堤而出。
最后一丝光亮被铁门隔绝后,她脑中山闪过的不是符先生,亦不是肖清让,而是她的爷爷,木拓良。她恨不得撕碎他那张古板而伪善的脸,抽干他的血液,啖食他的心脏。她要毁掉木家的一切,让那些所谓的名门望族统统给她的家人陪葬。
仇恨的种子疯狂地叫嚣,却在闪过木洛琪和木泽柏的脸时瑟缩了半截。
八年岁月,木家到底是给予了她半分温情。
但这份温情又怎么抵得过家破人亡的灾难?她大口大口地喘气,粗重的呼吸在潮湿的暗室里尤为刺耳,像一只濒临绝境的野兽,要在最后一口气中与对手同归于尽。
可是,她很可能会死在这里。悄无声息,无人问津,直到尸体爬满蛆虫、骨骼化为齑粉。
这怎么可以?她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完,她甚至连外公的踪迹都没有寻到……
她疯了一般挠着厚重的铁门。有铁锈味飘来,弥漫在潮湿的空气中,她已分辨不出这到底是铁门锈掉的味道还是手指磨破的血腥味。
练字绘画抚琴之人最宝贵的莫过于一双手,她保养了十多年的一双手如今却要被如此糟蹋。但无法,她渴望活下去。
时间的流逝异常残酷难耐,她甚至敏锐地察觉到暗室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为什么没有光?一点光也没有。她疲惫地靠着墙。要不,睡吧,再也不要醒来,梦里有她珍视的一切。
她无声地笑了笑,百无聊赖地开始数数。
沙哑的声音在小小的空间内回荡,一二三四五六七……
她想,数满一百,她就睡,不要再管世间怨憎会爱别离。她一边数,一边在地上比划着写字,就如当年外公握着手教她书法那般,横竖撇捺、提笔收气……
十八,十九,二……
将将数到二十时,铁门哗地被大力拉开。明亮的光束争先恐后地涌进逼仄的暗室,刺得她泪流满面。
打开铁门的,是要取她性命的恶魔,还是拯救她重生的守护神?
恍惚中,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干燥的怀抱。
耳边是温和沉稳的声音:“没事了,没事了。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挣扎着睁开眼睛想要分辨来者的容貌,然而双眼刺痛下她只来得及看到一双湖蓝色的眸子,湛蓝如四月晴空,沉静如烟雨下的地中海。
记忆中的眸子。
她终于安下心来,合上了眼睛。
这是她最后的记忆。
暖色的灯光笼罩着小小的卧室。卧室内唯一的一张床上,木小树睡得安沉。
祁缙谦试了试她额头的温度,转头对身后的白大褂男子道:“fein,烧退了,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fein笑了笑:“只是受了一些惊吓,应该没有问题。不过——”
祁缙谦询问地看着他。
“——这本病历显示,她有心理隐疾,很有可能会藉此发作。”fein把病历递给祁缙谦。
祁缙谦皱眉:“很严重?”
fein说:“难说,因人而异。大概早年经历了不太好的事情,留下了阴影,好好疏导,应该不是问题。”顿了顿,他又道:“况且,可以看出这个小姑娘很坚强。坚强的人,怎么也不会屈服给心里的阴影,你说是不是?”
祁缙谦低头看着熟睡的木小树,不语。
“放心吧,明天早上醒来就没事了。”fein拍拍祁缙谦的肩膀,“你也忙了一天,去休息会?”
祁缙谦摇了摇头:“你先去休息吧,我再待一会。”
fein已走到门边,忽而又回头:“祁,你后不后悔?”
祁缙谦微笑:“你是指什么?”
“aein蓦地停住了,探究地望着祁缙谦。
还有,那个近乎天价的筹码。
祁缙谦笑意更深:“如果不这么做,我肯定会后悔。”
fein的眼里闪过了然的神色,更多的却是惋惜。
“那么,晚安。”fein轻轻地带上了卧室的房门。
卧室里复又安静了下来。
祁缙谦看着木小树安详的睡容,脑中浮现的却是打开暗室时所见的情景。
生锈的铁门上刻着一道道尖锐的划痕,每一个划痕的凹槽都盛满殷红的血水。血水溢出来,在地板上晕出了长长一道拖痕。拖痕的尽头,瘦削单薄得如一张纸片的女孩垂头靠在一堵墙前,不省人事。她的手腕上似乎有旧伤,伤口崩裂开,又晕红了一小块地面。
就在她右手边的水泥地上,一个血写的“树”字赫然在目。那“树”字,运笔锋利,铁画银钩,完全不像是一个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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